第一百一十三章 十足的疯子
作者:苁光   光锥外的风筝最新章节     
    蜕变的过程持续的并不久,来自月刃异兽的残血不会跟他讲温柔,就不会给他缓冲的时间。
    半株的蔓情花茎杆裂口处,还在不断地滴落着嫣红的植物油脂。
    地面上散落着碎片花瓣,正因为刚刚被撕裂下来,所以带着浓烈的香气。
    蔓情花太高,这里的风又很大,使得人在花下反而一般闻不到什么香气。
    夏近东是一个糙汉,他从来不喜欢闻什么花香,虽然他们都是蔓情花的孩子。
    可是在性格上,他们却是很正常分化发展成不同的兴趣,这一点与五名城人也没有什么不同。
    ‘太痛了。’
    ‘太tm痛了!’
    ‘妈妈啊!艹n祖宗的月耗子!’
    ‘还好,好像活了过来?’
    夏近东还活着,他的意识很清醒,也看得见天空,却无法说出话来。
    所以只能在内心找一个发泄的靶子,试图通过这种方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缓解身体上的痛苦。
    一片碎裂的花瓣,晃晃悠悠落到夏近东的身上,然后就像是掉进了油锅一样迅速的褪色,变得金黄。
    这期间的花香会更浓烈了,一些鲜嫩的花瓣也会是蔓情花系夏家人解馋的零食,所以他们都熟悉这个过程。
    夏近东嗅着鼻头,却什么味道都闻不见。
    他心里一沉,一种不好的预感出现在他的心头。
    他可能是失去了嗅觉了,不对!不只是嗅觉!
    下意识地他想要手摸脸,一瞬间强烈的幻肢痛感,让他的身体再次痛苦的蜷缩在一起。
    ‘痛!’
    ...
    夏近东依然清醒,在幻肢痛潮退却后,另外一种不一样的痛又来袭了。
    他眼睛一下子变得血红,左臂是没了,‘右臂’现在却变得有些特殊。
    一会又感觉他的右臂像是在某种搅拌机里面,被剁碎成最基本的肉馅。
    一会又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他的手臂上挠痒痒。
    最后是重物感,夏近东感觉有十个荆棘卫,在拉着他的右臂,他们像是想要通过作弊,赢得他这个扳手腕之王的名头。
    他想要呐喊出声,却又回到了他找不到自己嘴巴的窘境,他的胸口开始因为憋着的气,而鼓胀成一个大包。
    情绪激动中,更多的花瓣向他落下,像是想要将他活埋。却在不断地在‘刺啦~’‘刺啦~’中变成金色的碎片。
    蔓情花的香气被不断地激发,伴着他身上若隐若现的肉香。
    更糟糕的是,随着他体温的继续攀高,夏近东骤然发现身体的机能在不断地下降。
    没错,蜕变已经结束了。
    可结果是,他失败了。
    而失败的结果,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死亡!
    刚刚的平静,只是最后的回光返照!
    高温开始模糊他意识,他想要苦笑,却已经无法牵动面部的肌肉群。
    他已经做不了任何的表情,也无法自嘲他自己还是该稳妥一些。
    ‘真夏远方说对了,我迟早要因为自大而死啊。’
    ‘好不甘心,就差一点!’
    夏近东依然睁着眼睛,却已经看不到任何的东西了。
    但他还没失去所有的感官,因为他能感到痛苦。
    痛苦。
    无尽的痛苦!
    ‘也许这是夜父给我的最后惩罚,即便是死,他也要我感受无尽的痛苦而死!’
    ‘可是我不曾亵渎夜色,蔓情花系更不会脱离夜色庇护,我们...我们......’
    ‘只想要...一点点的光。’
    夏近东骤然升出了一股怒火,他愤怒于夜父的不公,将这月刃异兽变得如此强大。
    他愤怒于夏扬的懈怠,愤怒于夏远方的预警太晚,愤怒于夏山西的孱弱。
    最后他愤怒于自身的弱小,只是因为他太弱小,才会让蔓情花系陷入这样的危险境地。
    怒火与月刃异兽之血,彼此助燃,让他的体温加速升高。
    藤蔓编织而成的右臂,已经开始脱水干裂,他的身体也迅速的熏蒸脱水脱油。
    夜父,给他安排的死亡方式,他已经看到了。
    最后,当无尽的痛苦也从他的身体中退潮时,他将彻底死亡,并且成为一具干尸。
    如果这股血火猛一点,他大概会彻底碳化成一片灰烬,连干尸都不会留下了。
    这意味着,他将无法回葬蔓情花田之中,被风星的大风带着,遁入了无边的虚无之中。
    夏近东不喜欢这个死法,他想要拒绝,也拒绝这次夜父赐予他的死亡。
    怒火点燃了意识,让这道虚火出现了两个源头。
    一个是他体内的异兽之血,一个是他的自我。
    虚火变得更加旺盛,也让他获得了一股极其暴动的力量。
    他的意识在弦波被彻底抹平前,开始急速的波动起来,进而让他在感受痛苦中获得平静。
    夏近东忽然意识到,痛苦不是夜父给他的惩罚,而是夜父赐予他的机会。
    痛苦,来源于感知。
    他依然存有对外界的感知,这片虚火之棺在未彻底的封死!
    他还有机会,还有机会!
    机会是什么?
    他想起了楼执曾对他们说过的一句话。
    ‘人变得强大的过程,也是一个逐渐失去珍贵事物的过程。’
    ‘我又有什么珍贵事物。朋友?已经没了。感官?也只剩下着无尽的疼痛。自我?蔓情花众、夜色信徒的我们......又都何时有过真实的自我?’
    ‘这样想来,这荆棘卫当的真是好生无趣啊!’
    想到此处,他已然不见人态的丑陋脸上,出现了片刻忘记痛苦的停滞。
    夏近东抓到了问题的重点,抛弃什么也不重要。
    抛弃的同时,他在拥抱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当然他不想拥抱月刃异兽。
    好在,他好像了有了选择。
    拥抱痛苦,才能抗拒死亡,且不会被月刃所支配。
    夏近东不怕痛,从小就不怕,刚才的失态是因为实在是太痛了。
    现在他逐步适应了身体中蕴含的痛苦,他尚不能视之为无物,但是已经可以一定程度的直视。
    他所抛弃的东西,是在他升起来‘接肢’这个念头时,便已经明确了。
    那样东西,是荆棘卫的这份职责,是他的身份,也是他在蔓情花田里的根。
    他在选择之前,也必须要斩断这根基。
    好在这不难,这也是一截虚根,而且在他选择拥抱痛苦之前,它自己就已经断了。
    虽然它不会有任何的情绪,但夏近东总觉得,它是嫌弃自己了。
    接下来,他要做的便是拥抱痛苦,以过去的他为薪柴,以现在的虚火为火种,以死为生,以兽为人。
    夏近东死了,但又没死。
    准确来说,他的花生而出的身体死了,但是他的自我意识还活着。
    月刃异兽与夏家人,不仅仅不是同一个物种,身体中侵染的世界底蕴都是不同的。
    这两者的触碰,注定是烈火与寒冰,在其中一方被另外一方彻底同化之前。
    它们注定无法相融,夏近东的身体也是这样的情况,在两方都有活力之时,他无法在夏家人的血中放入月刃异兽的血。
    哪怕是是这只月刃异兽已经死了,但他贪图的异兽力量,那种血脉里的本源,它还活着。
    不然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无意义的行为。
    所以夏近东原本的计划,的确是一种不可能成功的拙劣计划。
    小组中军师人物夏远方不在了,没人拉住他这个执行过强的组长,才让事情发展到现在的地步。
    夏近东虽然莽撞了一点,可是他并不愚蠢。
    而且他已经找到了解决的方法,所以他现在才变成是死了,又没死透的状态。
    月刃异兽的血会被夏家人的血排斥,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还活着。
    主体会不断造血,身体器官也会本能排斥异物,说到底虽然是月刃异兽的血侵入了夏近东的身体。
    可是无论因果,都是夏近东与他这边的组织,在主动挤压异兽血的过程。
    所以为了让两者在他身体里面达成平衡,甚至彼此相融,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夏家人的血,也失去了造血以及其他方面的供应。
    那就是让夏近东的身体,呈现短暂的死亡状态。
    夏近东不是意识为主的神,也不是以世界为基的仙。
    他无法逆转生死,在他的主动切断下,他的身体提前死亡了。
    可眼下,他只有一刹那的空挡,不然随之而来的脑死亡,就会让他的意识也彻底死透。
    这其中本来最难的是,两边血液的融化,他的时间太短,根本无法等待它们慢慢地走流程。
    好在,这一点是血脉相近的生物血液融化才会有的困扰,他反而因为夏家人与月刃之血,彼此的反应过于激烈,整个融合过程被相当大程度的加快了。
    说起来长,可发生在他身体与意识上变化,其实是较短时间内集中变化的。
    他头顶的碎裂花瓣,现在还没有彻底地落尽。
    夏家的公子,还在以手扒土挖坑,依然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
    修铭还陷在某种悲观的情绪中。
    夏近东的心脏停滞了,他体内细小血管已经全部爆开,剩下的大血管内血液。
    反而因为夏近东刻意建立与月刃头部血液的大循环,是远超普通血管的通畅,眼下还着顺着惯性继续流淌着。
    也就是说他心脏停了,可是他的血液还没有彻底停下,像是一个短暂存在的体外心脏在帮助他一样。
    这也是他彻底死前的一瞬,在这一瞬结束前,他必须重新让心脏跳起来。
    他此时的意识已经无法完全控制他的身体,甚至之前也不可以。
    所以他无法主动控制心脏的起跳,他需要一些被动的东西,外界的刺激。
    这些他已经准备好了。
    在这之前,在他感觉右臂被十名荆棘卫作弊掰着时,他其实多做了一个动作。
    抬手。
    一开始只是为了测试,后面就变成了他新计划的一部分。
    而他现在的右手,就是那把庞大的月刃。
    他还活着时,依靠着顽强的毅力,勉力撑着月刃不落下。
    而当他死了时,这把即使在风星来看,也颇有重量的巨大月刃,就像是某种肌肉的反应一样,失去了他意识控制的手臂支撑。
    月刃便自然砸了下来,而它的方向也是夏近东的心脏。
    这就是夏近东不靠谱的新计划,一个依靠简单肌肉反应作用的‘捕鸟笼’式陷阱。
    他在杀了自己后,又给自己的心脏来了重重地一刀,企图用这种方法刺激心脏,让心脏重新跳动。
    无论成功与否,他都一定是一名十足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