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清相入，秋冬气始交。
    十一月的咸阳城中，百姓们添了厚厚几层衣裳来御寒，一些酒肆燃起了碳炉，食客们伸手在火上烤着，邀约三五好友，上了一壶好酒，几盘小菜，酒过三巡后，谈论着咸阳城中的热闹。
    “你们听说前日的咸阳第一届慈善碑投标会没？”
    “我表姑的姨夫家的二儿子的女婿在墨家工厂内做工，听他说，那些富商慷慨解囊捐赠不少钱财。”
    “我邻居家的三柱子也在墨家工厂做工，你们猜，竞标第一名是谁？”
    “还能是谁，不是赵家就是范家。”
    “兄台猜的不错，第一名就是赵不言，出价一千金。”
    酒肆里的人听到中年男人嘴里的数字，纷纷侧头朝他们那桌看去，还有不少人起身凑上前听八卦。
    一千金啊，那得多少钱？
    他们这顿饭才多少钱？一千金够吃几辈子的呢，还是一日三顿！
    “第二名范湦出的也不少，足足九百五十金。”中年男人唏嘘道。
    “真多啊～”本来被震惊到的食客听到九百五十金倒也没有二次震惊，毕竟有个一千金在前嘛。
    “那第三名呢？”有人语气急促的问。
    那中年男子挠挠头，不好意思道：“三柱子只跟我说了赵家和范家，第三名俺不知。”
    另一桌的一个年纪稍轻的男子说道：“我知道第三名是谁。”
    围在桌前的人顿时跑到那边去：“你快说快说，我这好奇心挠摸得难受。”
    男子清了清嗓子，提声说：“第三名乃是巴蜀琴家。”
    在场不少人没听过琴家的名声，纷纷又问：“琴家是干啥的，这么有钱？”
    “琴家如今是一个寡妇当家，家主名清，丧夫后为了继承庞大家业没有再嫁，守节从一而终，琴清可是行商做生意的一把好手，在她手里，琴家家业可是飞速膨胀，成了巴蜀一霸，无人敢惹。”
    现在这个时代，在两性问题上是比较开放的，妇女丧夫再嫁本属常事，有的再嫁多次也无人非议，所以在场的食客对这位守节不嫁的寡妇琴清十分好奇，又听到她生财的手段，心里升起一丝敬佩。
    “我滴个个乖乖，这寡妇这么厉害！”
    “刘兄，你长得不错，反正还未娶妻，要不然去巴蜀一趟，万一入了琴清的眼，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咦～”
    男人口中的刘兄脱下布鞋就往口无遮拦的兄弟身上招呼。
    “疼、疼、疼......刘兄轻点，我就不过是开个玩笑。”
    “你给我站住。”
    男子挤出人群往食肆门口跑去，后面追着一个拿着一只鞋的男子，两人叫喊声又引得满堂大笑。
    有趴在窗边看这场闹剧的人突然叫道：“你们快来看，那是什么？”
    窗口位于食肆三楼，又临近街道，可以很好的看到远处街上发生的事。
    临近窗边的食客一拥而上，从窗口朝外望去。
    远处的街道上黑压压的一条队伍，两人一组，肩上扛着木棍，抬着一口口大箱子，还有人手握青铜剑在街边维持秩序，以防冲撞进去。
    眼尖的人喊道：“那是赵家的家仆。”
    赵家的人？
    这是弄什么阵仗？
    刚刚被追打的男子气喘吁吁跑回来：“赵家这是给...给少府...送竞标的一千金。”
    众人一听，都往街边跑去。
    一千金啊！
    这是距离他们最近的一次。
    “你们看那边。”又有人手指另外一条街道。
    “那是范家的人，也抬着箱子，不会也是去少府送钱的吧！”
    “乖乖呦！还不赶紧去沾沾钱气。”
    “走走走。”三楼的食客一哄而散，连带着二楼和一楼的人知道发生何事，赶紧结了账跑去沾钱气。
    食肆老板：......要不关门算了，我也去沾沾钱气，保佑我发大财。
    引起咸阳城轰动的赵不言和范湦并肩走进少府，少府尚书宋乐等在门口，脸上堆满了笑容，不经意间扫过两人身后的几十台大箱，心头狂跳。
    “两位请进，关于重造户籍的事情我们已经准备妥当，本官亲自带你们前去。”宋乐客气有礼的说道。
    林尚书吩咐下来的事情可要好好办好了，到时候在王上面前露脸，升官进爵不是难事。
    赵不言和范湦对视一笑，随着宋乐往里走去。
    重造户籍的事情比较简单，主要的就是核算清楚家里人口，赵不言和范湦将家中原户籍交给宋乐后，就在前厅静等。
    “不知为何，心里莫名有点紧张。”赵不言说道。
    范湦侧眸看向厅门：“某亦是。”
    他家祖上虽出身贫贱，但以白身谋得越国相国、上将军，一生艰苦创业、经营理财，创下万世家业，然后世子孙不孝，没有能力守住。
    祖上传下来官身也在国家更替中丢失，唯有他家这一支，主动入贱籍只为守住祖宗家业，不堕祖宗名声。
    传到他这一代，费尽心血开拓家业，才在咸阳扎下根来。
    终于，族谱上的贱籍能够去掉，以后就是良籍百姓，家族子弟也能入朝为官，范湦相信，在他手里，能够重现祖上风光。
    赵不言的想法和范湦不谋而合，贱籍一事将他们钉死在框架中，进不得退不得，世世代代能够生财却没有足够能力守财。
    如今好了，压在头顶的巨石终于挪走，乌云消散，阳光能够照到家族子弟及后世子孙身上，屈屈上千金又算得了什么？
    能够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少府官员在清点送过来的金币数量，手都在发抖，金黄的一片，在阳光的折射下，熠熠生辉，刺痛所有人的双眼，留下两行眼泪。
    他们就是穷鬼！
    真的好多钱，好想拿起来咬一咬。
    没有别的想法，就是想尝尝这么多金子问味道是不是一样｜д?′)!!
    宋乐重新登记完赵家和范家的户籍后，特意绕了一圈，路过往清点金币的地方。
    手上的户籍册如有千金重，不，这就是千金重啊！
    不愧是林尚书，生财有道。
    靠两本户籍册就能让人乖乖送上来这么多金子，还感恩戴德的说谢谢。
    赵不言和范湦拿起新的户籍册，洁白的纸张，封面上是铁画银钩的四个大字：赵氏户籍（范氏户籍）。
    翻开第一页，赵不言（范湦）的名字排在首位，下面则是记录着家族子孙。
    上面清楚的记录所有子孙的名姓、籍贯和年龄等信息。
    从他们这一代开始，往后绵延的所有本家子弟都不再属于贱籍，不再受人欺辱，不再低人一等。
    两人掩去眼底的激动，跟宋乐告辞，拿着户籍册赶紧回家，他们要告诉家里面这个天大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