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生涅脸色一变，怒道：“无论如何，江城毕竟是我的儿子！你竟敢在我江家的地盘，随意对江家人动手？”
    赵若明双手交叉，懒洋洋地向后掰了掰：“啊？所以呢？”
    赵若明斜睨了瘫在沙发上的江城一眼：“所以我这条贱命，就该被你的宝贝江大少爷掐死？”
    江生涅辩不过她，脸都绿了，转头看向江绘伊，一字一顿道：“江绘伊，难道你就这么看着你的丈夫，羞辱你的父亲吗？”
    江生涅算是看出来了，段鸿迹就是个我行我素的精神病人，指望段鸿迹给他面子是不可能了。但江绘伊是段鸿迹心尖尖上的人，如果她开口，段鸿迹一定会……
    赵若明淡漠地看了江绘伊一眼，如果女主帮她父亲说话，“管教”段鸿迹，那她赵若明就得思考一下怎么在“舔狗”和“疯子”中间寻找平衡点了——既要尊重女主的意见，又不能太给江生涅这个老东西b脸。
    唉，真是难办。
    江绘伊本就心神不宁，突然被江生涅点名，更是吓了一跳。
    她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虽然江生涅把她卖给了段鸿迹，刚刚还发表了那一通“用孩子绑住她”的言论，但毕竟是养育了她二十年的父亲……
    江绘伊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什么。
    就在即将张口的一瞬，江绘伊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段鸿迹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感情，只有审视和衡量，看着她的时候，仿佛在看一件货物。
    江绘伊遽然惊醒。
    段鸿迹在审视她的价值！在衡量她是不是一个合格的合作者！
    今天发生的这一通事情，又是回门，又是被父母催着生孩子的，让她下意识地把自己放在了段鸿迹的“妻子”这个位置上，即使并不情愿，她的潜意识里也已经这么认为了。
    然而事实上，她和段鸿迹都心知肚明。她名义上段鸿迹的妻子，实际上却是段鸿迹的合作伙伴、被投资对象、手底下的打工仔。
    妻子管教丈夫，那是天经地义；乙方向甲方爸爸指手画脚……
    怎么，喝高了还是吸大了？
    想到这一层，再想到一年后的自由，江绘伊顿时闭上了嘴，安静如鸡。
    她愧怍地看了一眼江生涅，心里默念道：父亲，你为了利益把我卖了，现在我为了自由卖你一次，咱们父女也算扯平了。
    江生涅看着江绘伊这副沉默的样子，显然惊了一惊：“你——你！”
    江绘伊第一次违逆父亲的命令，心里还是有点害怕的，只好垂下了头，不去看江生涅的眼睛。
    江生涅捂住胸口，怒其不争地吼了一声：“女生外向！女生外向啊！”
    赵若明倒是有点意外，看原着的时候，女主虽然被江家卖了，但是对这个家庭显然还是很有感情的。后期江家又出了事，女主还求段鸿迹帮忙摆平呢。怎么这次居然一言不发？
    女主不发声也好，更方便赵若明发癫。
    于是，赵若明掏了掏耳朵，不耐烦道：“叫叫叫，叫你爹叫叫叫！”
    “管教不了我，就想管教我老婆？”赵若明嗤笑一声，“岳父大人，您那口烂牙是不是都掉光了？要不怎么专挑软柿子捏？”
    江生涅恼羞成怒，愈发口无遮拦：“就算不是江绘伊的父亲，我江家也是海城大族！岂容你如此放肆？江家祖先在海城打下基业的时候，你的祖父还是叫花子呢！”
    又来了。
    赵若明用看智障一样的眼神看着江生涅，已经彻底对这愚蠢的东西失去了耐心。
    她丝毫不看江生涅的脸色，也懒得关心江城的身体状况。她现在只想让江生涅领略一下，什么叫社会主义的铁拳。
    “是啊。”
    “我段鸿迹白手起家，种地的出身，土老帽一个。”赵若明环顾了一圈江家贵气雅致的宅邸，笑了一声，“比不上你江家。啊，百年的底蕴！瞧瞧这讲究的——居然还有世世代代的仆人！”
    “好门第！好豪阔！好气派！”
    段鸿迹每说一个“好”，江绘伊的脸色就白一分。在段家待了三天，她只听过段鸿迹用这种语气说过一次话——就是她进门的那天。
    这种语气，是段鸿迹发疯的前兆。
    果然，下一秒，赵若明长腿一伸，猛地踹翻了她面前名贵的紫檀木几！
    紫檀木几跳了个旋转华尔兹，遽然栽倒在地，发出“嘭”一声巨响，把坐在附近的江绘春震得一个哆嗦。
    江生涅脸色大变：“段鸿迹！你未免太无理！”
    赵若明嗤笑一声：“还做你那‘清贵世家’的春秋大梦呢？睁眼看看现在是什么时代！喜欢搞血统出身那一套，就滚回土里做你的棺材瓤子！喜欢追溯你们江家的‘望族’历史，那就滚下去陪你的祖先！喜欢叫‘女生外向’？——”
    赵若明抬手一指，嘴角勾起一个嘲弄的弧度：“你那贴心孝顺的儿子刚刚做鸭子给你赚了块牌坊，您入土之日我会亲自压在您的坟头！”
    江城的眼珠子都快鼓出来了，张嘴就又开始破口大骂！
    然而不知道系统刚刚对他动了什么手脚，江城现在发不出太大的声音，是以他虽然骂得很忘情、很努力，但是听在外人耳朵里，只有一些“切切查查”的声音。
    赵若明不耐烦地抬眼看了江城一眼：“大舅哥，你在那嘀咕什么呢？”
    她不问还好，这一问，江城更是气得发狂。又扑腾着要冲上来给段鸿迹点颜色看看。可惜他现在浑身无力，而且莲生怕他又被段鸿迹一拳Ko，所以死死地按住他不让他动。
    莲生哭着求江城：“大少爷，您就等等吧，啊？您的身体……”
    赵若明不想看封建大少爷和痴情女仆的虐恋现场，回过头来又盯上了江生涅。
    江生涅已经被气得说不出来话了，不过也许是今天这些事锻炼了他的心脏，江生涅这次没再倒进沙发了。
    段鸿迹方才那番话骂得实在太难听，江绘伊虽然已经下定决心暂时为了未来的自由不干扰老板发疯，此时也有些坐不住了。
    江绘伊思来想去，决定用个稍微含蓄一点的方法，提醒一下老板癫得稍微收敛一点。
    江绘伊站起身，小步挪蹭到赵若明面前，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赵若明一愣。
    江绘伊轻而柔地在赵若明的手背上摩挲了一下，凑近到赵若明耳朵边，小声道：“老板，虽然我是第一次扮演别人的妻子，但据我所知，对待妻子的父母尊敬一些，也是‘恩爱夫妻’的标准之一。”
    江绘伊的呼吸吐在赵若明耳边，让赵若明的耳廓痒痒的。从外人的视角看，仿佛两人在亲昵地咬耳朵。
    赵若明不自在地动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躲开江绘伊，又觉得这种怂包行径不太符合自己刚才那种霸气侧漏的形象，便梗着脖子忍住了。
    江绘伊没有注意到她的僵硬，还在继续劝说：“段先生，我不是在教您做事，只是觉得，您这样下去，可能会影响咱们的合同。”
    江绘伊眼珠子转了转，笨拙道：“您也不想投资打水漂吧？”
    赵若明：。。。
    江绘伊说完这些，就自觉地离开了赵若明的耳朵，只是仍旧牵着赵若明的手。
    没办法，段鸿迹每次发疯，都疯得让人捉摸不透。江绘伊怕他对江生涅动手。
    江城年纪轻轻，身体皮实，江生涅这把老骨头，被段鸿迹甩那么一下，怕不是要散架。
    赵若明脸色古怪地看了江绘伊一眼。
    她一向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江绘伊如果还像第一天那样哭天抢地地说一些什么“你不是就想要我的身子”之类的缺脑言论，她连眼神都不会给江绘伊一个。可是……
    可是江绘伊现在这样柔声细语地、笨拙地劝说她，她就有点发不起脾气来了。
    你还别说，这样近距离地看着，江绘伊皮肤莹白细腻，五官清丽，唇红眉黛，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赵若明……很没出息地心软了。
    赵若明回握住江绘伊的手，江绘伊皮肤细滑，手也冰冰凉凉的，这么一握在手心里，赵若明心里那一半火气也消下去不少。
    江绘伊身体一僵，不知怎的，这一次，她并没有第一天那种作呕感了。她偷觑了一眼段鸿迹，见对方没什么反应，咬了咬唇，到底没有甩开他。
    发热的头脑冷静了下来，赵若明轻轻叹了口气。
    算了，算了。
    剧情都走不了，她也是闲的，在这里和江生涅这种清朝老僵尸磨嘴皮子。
    赵若明兴致缺缺地扫射了一眼气成了哑巴河豚的江城、一直作壁上观看起来好像还有点幸灾乐祸的江夫人、盯着赵若明眼神发亮的江绘春，最终定格在脸色青青紫紫仿若渐变色调色盘的江生涅的身上。
    “好了。岳父，岳母，大舅哥。”赵若明懒洋洋地说道，“既然江家不欢迎我们，那我和伊伊就先走了。”说着，牵起了江绘伊，就打算离开。
    我们。
    这两个字在江绘伊耳畔滚过一圈，轻轻钻进了她的心底。让她有了种奇妙的感觉。
    明明江家才是她的家，然而现在，段鸿迹却说他和她才是“我们”。
    江绘伊垂下眼睛，低头不语，跟着段鸿迹一起离开了。
    就在二人走到门口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叫声。
    “江绘伊，终究是我看错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