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穆青
作者:忽觉在他乡   瓮天最新章节     
    咳——
    咳——
    陈文清神色严肃,正襟危坐。
    “那个,怎么称呼?”
    “快说,别废话!”羽林郎短刀一横,喝声说道。
    陈文清表情痛苦,声音低沉,:“其实,你都看见了。”
    “这里,是我的家。”
    “我小的时候经常爬上那棵老槐树,骑在槐树最大的树杈中间,倚在枝干上,摘槐花吃,我娘还会给我烙槐花饼,入口甘甜,满嘴留香,可好吃了。”
    “巷里的人们闲来无事便会坐在老槐树下乘凉,闲聊,似乎这里有种特殊的魔力一般,让人们远离盛夏的烦躁,忘却白天的劳累,抛去生活的烦恼。”
    陈文清指了指倒在地上的老槐树,“你看,那些挂在树上的红绳,那是巷里的老人挂上去的。”
    “据说据说给槐树系上红绳,是对槐树的一种安抚,给神灵的一种寄托,可以给家人求得一份平安和安宁”
    “真的有用吗?”
    陈文清目光呆滞地看着老槐树上的三具焦尸,空洞的眼睛好像在看着他,无助的张着嘴巴,好似在无情地嘲讽……
    “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我在这里欢笑,我在这里哭泣,我在这里活着,这里的每一户人家都是我的亲人,我熟悉这里的每一个角落,到处都有美好的回忆。”
    陈文清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现在你也看到了,死了,全都死了!”
    “巷里的人都很淳朴,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甚至连个偷盗的人都没有,每家每户有什么事都会互相帮衬,从不推脱。”
    陈文清越说声音越发高昂,“你说,凭什么这样一个与世无争,安贫乐道的小地方要遭受如此厄运!”
    “是什么人要杀掉巷里的所有人!”
    “是什么人可以视人命如草芥!
    “是什么人!”
    “你说啊!是什么人!”
    陈文清越说越激动,他的声音颤抖着,仿佛在克服着难以言说的恐惧。
    羽林郎放下短刀,静静地听着陈文清的诉说。
    “你还没有来之前,我翻过了巷里的每一具尸体,查看了每一具焦尸,拼凑了所有的断肢,一共三百二十二人!”
    “三百二十二条人命啊!”
    “前一天还是有说有笑的大活人,后一天面目全非,死不见尸。”
    “是谁!”
    “是谁杀了他们!”
    陈文清心中的愤恨好似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他近乎贪婪地诉说着,好像说出来后就会轻松一些,不再那样沉痛,可能这也是一种和解吧。
    陈文清的手指颤抖着,好像在面对着十分可怕的敌人,他稍微缓了缓,继续诉说。
    “我爹,我娘,还有我妹妹,他们都失踪了!”
    “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们是生还是死!我找遍了所有的角落,恨不得掘地三尺,我也想要找到他们,我不相信他们真的死了!”
    “我没有找到他们的尸首,只找到了这半截发簪。”
    陈文清一面诉说,一面从怀中掏出了那半截白玉发簪,轻轻地摩挲着,仿佛上面还有温度。
    他抬头注视着羽林郎,坚定的说:“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们都死了。”
    “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陈文清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着,好似在试图抓住逝去的东西,却又那么苍白无力。
    羽林郎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心中有一股说不出来的疼痛。
    他的父亲、母亲、哥哥,全家人都死在八王之乱中,无一幸存,而他作为烈士遗孤从小就在军营中长大。
    在军中每一位羽林郎都是“羽林孤儿”,他们都经历过常人难以承受过的痛苦,家人的离世,爱人的分别,孩子的离去……
    所以羽林郎从内心深处能够感受到陈文清的痛苦,在这一点上,他们属于一类人,在无望中选择了坚强。
    或许,也是出于这一点,羽林郎选择相信了陈文清。
    相信了他所诉说的一切,相信了他是个无辜的受害者,是失去亲人的可怜人。
    羽林郎注视着陈文清,沉声道,“你可知魏王?”
    陈文清双手抱胸,一脸沉思,眼神在空中游离,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答案。
    片刻后,他沉声说道:“魏王,是三十年前战死杀场的那个魏将军吗?”
    羽林郎点头示意。
    “魏王和这场屠杀有什么关系吗?”
    “他不是已经死去很多年了吗?”
    陈文清双眼中满是困惑不解的神色,他抬头注视着羽林郎,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好像在问‘莫非这场屠杀和死去多年的魏王有关?’
    下一秒他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但是羽林郎并没有告诉他,反而警告他不该问的不要问。
    陈文清心中的困惑更大了。
    如果这场屠杀是和魏王有关,那为什么会在三十年后屠杀了刺脊巷所有的村民!
    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陈文清把头埋在双臂中,眼神中闪烁着思考的神色,思忖片刻后,他猛地站起身,大叫到:“我知道了!”
    羽林郎不解地问道:“你知道什么了?”
    陈文清正色说道:“我知道为什么会在三十年后屠杀刺脊巷所有村民了。”
    “因为什么?”羽林郎投去赞赏的目光,好像他早知道原因似的。
    “因为,三十年前魏王根本就没有死!”
    “他还活着!”
    陈文清眼神坚定,他似乎确定了自己“生”的希望。
    他要报仇,但是仇人是在哪?仇人是谁?他一概不知。
    现在,他知道了自己活着地目的。
    “魏王——”
    陈文清的眼睛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仿佛下一刻就会迸发出无尽的火焰。
    俄顷,他渐渐地镇定下来,感激地对羽林郎说:“谢谢你!”
    羽林郎没有理他,随口说道:“我叫穆青。”
    陈文清抬起头,虽然看不到羽林郎的面容,但是他感受到了一抹阳光洒在脸上。
    温暖,惬意。
    陈文清舒展下有些颤抖的手指,一把抓起了羽林郎的手,“你好,穆青,我是陈文清。”
    说完,他还象征性的抖了抖。
    “穆青,你这是练武的手吗?”
    “怎么握上去软软的?”
    陈文清扬手就要仔细看看,心中暗道:“我得好好看看,这老阴比的手是什么样的!这双软软的手怎么就拉起了那张虎筋长弓!”
    啪——
    穆青手腕一抖将手抽出,反手抓住陈文清的手腕,压住手背顺势翻腕,身体轻微上抬,一阵哀嚎传来。
    “好疼啊!”陈文清痛苦地嚎叫!
    “放手——放手——”
    穆青松开陈文清的手腕,轻诧道:“自作自受!”
    陈文清一边活动着手腕,一边满脸殷勤地说道:“穆青兄弟,你这擒拿功夫真厉害啊,能不能教教我啊?”
    “想学?”
    “想!”
    “不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