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生机勃发
作者:无衣佩瑜   红楼鼎革最新章节     
    为确保草原方略的实现,柳湘莲抽调二十名精锐税卒,经过培训后加入猛氏兄弟的走私团伙,并携带大量食盐和商号从遵化所购铁锅、从天津所购棉布丝绸等物,返回关外经营。

    他则继续留在唐山基地,指导各项建设。一切草创,艰苦混乱而又生机勃勃。

    本地村落不多,规模很小,少则十几户,多的也不过几十户,完全不能满足用工需求,所以大量外地青壮不断涌入。当地百姓趁机做起各种生意,卖吃食、缝补浆洗衣物……日子越发好过起来。

    基地中最先开建的是煤矿,此物不可或缺,初始规模不大,也没多少技术改进,随后建了砖瓦厂、木材厂等,提供建筑材料。

    柳湘莲确定的指导原则是保证质量,快速高效,工匠们自然遵奉无逾。

    不久,一座占地三十余亩的庄园建成,设围墙,建碉楼,内部房舍林立,将会作为基地核心,是总部人员的生活区、研发区和涉密产品的生产区,规划中的各工厂分布庄园附近。

    随后又修建了临河港口和直通基地的道路,满足运输条件后,各工厂开始逐步建立。

    最先投产的是铁厂,第一期规划目标是满足商号内部需求,诸如兵工厂、各厂所需工具、各类农具等。官营的遵化铁厂早已没落,私营作坊遍地开花,所以铁料并不缺乏,只因以煤炼铁之故,质量无法与闽铁广铁媲美。商号铁厂想要有足够竞争力,成本低是一方面,更要品质高。

    为改进工艺,安排了砖瓦厂研制耐火砖,以提高高炉炉温,又让煤矿建设焦煤厂,又研制鼓风机,不一而足。

    随着工程越来越多,水泥厂也开建,初期价格有些昂贵,质量也不尽如人意,仍需改进技术。

    这些工厂面临的最大难题是动力。工匠很善于想办法,也绝不会随便想出蒸汽机来,柳湘莲已经命人试验,何时能投入运用仍旧遥遥无期。为节省人力,降低成本,只能竭力发掘水力效用,每家工厂开建前都要对此充分考虑。

    这意味着必须靠近河流,需建设大量配属设施,并研制相应工具。

    商号事业以近乎无节制的方式快速铺开,显现一大批人才的同时,人才问题也愈发突出。尤其是高端知识分子匮乏,很多工匠连字都不识,只是掌握了口耳相传的技艺,要他们承办具体事务则可,一旦柳湘莲没了思路,他们便经常抓瞎。

    为解决此问题,柳湘莲采用发布广告、举荐、派人寻访等各种方式进行招募,也不限于工匠,更希望具备务实精神的读书人加入。

    为了让现有人才更好发挥效果,商号内组建了研究院,完善工匠评级制度,给予优渥待遇。又下设学院,组织人手编写教材,从贫寒子弟中大量选拔聪慧者入读。

    进展固然可喜,资金问题也开始暴露,不说建设投资,只人工成本都极为沉重。

    目前柳湘莲的资金来源,一是广和楼,但他所占股份已降至十分之一,十分有限。二是卷烟厂,初步占领京师市场,在北方有很高知名度,然而在南方推广不利,竞争对手太多,且多是本地势力,各种手段迭出。三是薛家商号原有产业,年盈利不过十来万两。

    所以必须尽快实现盈利,他的目光落在玻璃上。

    中国的玻璃叫做琉璃,与西方玻璃的主要区分是技术路线不同,而非技术水平差。在他做出指示后,工匠很快有了成果,生产出透明玻璃,不输西洋舶来品,成本并不比瓷器更高。

    然而生产何物,如何销售又成了问题。生产些花瓶摆在店里是卖不出多少的,百姓对新产品虽然会追捧,但普罗大众的接受却需要时间,而柳湘莲等不及。

    想来想去,想到了食盐。此前为了让盐场增加盈利,柳湘莲建议生产精盐,也即除去粗盐中的各类杂质。芦台场本就负责生产贡品盐砖,对此颇有技术积累,只是成本有些高。

    经过技术改进,所制精盐虽不能达到后世纯度,其品相和味道较之粗盐已是天壤之别,而价格只高了近半。一经推出便被富户争相购买,饮食之欲的追求是没有止境的。

    柳湘莲找了几家向来表现较好的盐商,让他们尝试用透明或彩色玻璃罐作为精盐包装,一罐三斤或五斤,成本增加不多,先看看市场反应。

    盐商本有疑虑,因为百姓本就觉得盐贵,再加价还能卖得好?并不敢应承太多。

    不料,新包装的精盐推出后竟大受欢迎,形成抢购风潮。

    盖因玻璃在普通人眼中等若玉石,贵重异常,而能买得起精盐的人家也不缺这点儿小钱,何况盐吃没了玻璃罐仍旧可以用嘛!自觉买赚了。

    盐商争相跟进,不仅精盐,粗盐也开始以玻璃罐作为包装,小门小户竟以家中有亮晶晶的玻璃罐为体面。

    订单源源而来,玻璃厂日夜开工,不断增加产量。其他产品如镜子、窗户玻璃等也相继推出,因技术不够成熟,定价不低,只能先作为小众产品,限量供应。

    玻璃厂实现了开门红,大获巨利。并借助薛家商号原有网络,开始向南方销售。

    冬去春来,天气变暖,到了耕种时候,柳湘莲关注的重心转入屯田,需要的投资更大了。

    目前进行的屯田分两种,一种是官屯,即利用盐场部分官地用于耕种,落户百姓成为灶户,所需资金由盐场提供。一种是商屯。商号以低价从地方上购买大量荒地,建为农庄,雇佣百姓耕种,资金自筹。

    荒地之所以是荒,自然是存在不利耕种的问题。其中的盐碱地需要用各种方式改良土壤,比如引水冲刷,变作水田,种植水稻。临河地常因夏季暴雨造成的河流泛滥而被淹没,需要建设水库、河堤等工程。

    此外,口粮、耕牛、种子、农具等投入必不可少,而短期内难获收益。

    仅靠玻璃厂的盈利远远不足维持商号正在进行的各项建设,柳湘莲需要大笔现银。如何尽快搞钱成为他日思夜想的问题。

    最后发现,除了斗地主分田地之外,最快的来钱方式还是融资!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只有足够的利益诱惑,才能让那些习惯将金银窖藏的权贵、士绅主动掏钱出来。

    于是,名声渐显的玻璃厂进入了“上市”日程。

    此前三和商号已形成良好示范,随着广和楼不断扩展,前景被人看好,股价不断飙升,早期入股者获利不匪,不少人已将之视为发家的不二法门,甚至已经出现模仿者,公然募资。

    正当柳湘莲为此筹谋之际,京中又出了幺蛾子。

    其一,当税征收困难。

    按照原来的规矩,每家当铺每年年初花五两银子从衙门户房领取当帖,便是缴纳当税了。其他苛捐杂税虽不少,却和朝廷没什么关系,都进了地方腰包。

    如今改为三挡征税,京城当铺该交五十两,对当铺这种动辄投资几万两的生意而言,真不算什么负担。京中足有四五百家当铺,少说也能收两万两。

    实际征收结果差强人意,肯老实交钱的当铺不足三分之一。此辈多为势力有限的商贾,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其余则借口经营不善,拒不缴费,或是走动关系暗中以原价领帖,或是干脆无证营业。

    这些当铺随便搬出来的靠山便能唬人一跳,顺天府衙门惹不起,束手无策,户部催办也无效果。

    京师尚且如此,地方更不用说,等地方将当税解交户部时,成绩肯定惨不忍睹。

    朝廷固然可以惩治主管官员,可换人之后恐怕仍旧不会有太大改观。

    毕竟,对官员而言,履职不利顶多考评不佳,免职而已,得罪本地权贵却是会死人的。

    问题根源之一在于户部职权收缩。由于历年文官奏请,很多直属户部的省级课税司因税收不足而被取消,相应的收税权力划拨地方政府。地方政府又与本地缙绅勾连甚深,皇权不下乡嘛,出现这种阳奉阴违的情况在所难免。

    永隆帝虽颇有振作之意,然积重难返,不是发几道圣旨便能解决的,更何况朝中还有人掣肘,令他不敢大动干戈。

    但这一次他真的忍不住了。

    边费日增,灾害频发,朝廷需要钱啊。今年靠着柳湘莲出卖烟草经营权得了一大笔银子,弥补缺口,可这项费用是一次性的,明年又该怎么办?后年呢?无论是边患还是灾害,可是丝毫看不到缓解的迹象!

    况且,这等歪风邪气如不纠治,则当税加征之令沦为废纸,朝廷威信何存?难道煌煌朝廷,只能做到在戏子身上收钱?!

    接到户部奏报后,永隆帝在早朝上勃然大怒,严厉痛斥顺天府尹懈怠惰玩,要求限期将当税全部征收,不交的按照加征条例责令关门歇业,且要缴纳三倍罚金,拒不执行者关押问罪!

    为此,他还特意派出锦衣亲军予以协助办理。

    京城中消息最是便捷,眼见到皇帝真恼了,谁家也不敢继续顶风作案,毕竟是皇权脚下,玩不起罢市那一套。

    京师地区的当税很快收齐,达到四万多两,已然是去年全国当税的一半,足见潜力之大。

    可是接着更大的问题来了,全国呢?不用想,征收肯定更困难,总不能派锦衣亲军去各地收钱吧?

    不需要朝臣反对,永隆帝也知此举行不通。且不说锦衣亲军一旦放了出去,会不会依法办事儿,即便他们认真履职,万一有心怀叵测者妖言惑众,煽动商民罢市,甚至公然袭杀锦衣亲军,那乱子可就闹大了,他作为皇帝也将威严扫地,恐怕还要沾染横征暴敛的骂名。

    于是只能让户部继续发文催促地方严格征收,否则考评见。

    结果如何尚不可知。

    其二,户部银行已经建立,但众钱庄不肯交纳储备金。

    理由是本小利微,一旦交钱,会严重影响日常经营,导致关门歇业。

    不信?不信咱们就歇业试试。

    该如何做?难道真让他们歇业?钱庄看似商人经营,哪一家背后没有靠山?

    这还是其次,关键是钱庄关系国计民生,一旦歇业,商民大受影响,百业凋敝也是闹着玩的,甚至会发生股东携款潜逃的情况,令存款者血本无归,势必引发极大动荡!

    桩桩件件都是难题,这些人手中没刀,却比又刀还难对付,永隆帝甚为头痛,突然发现,处理这些事务并不比应对东虏攻击更轻松。

    那些政策,明明听着都利国利民,可实施起来怎么就这么难呢?

    永隆帝自己没法子,便多次召见户部尚书顾克贞征求建议。顾克贞已经算是臣子中比较干练务实的,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安慰说治国如烹小鲜,不可急躁。又说柳郎中整顿盐政已然初见成效,待两淮整顿后,至少也能增加几十万两盐课,也很可观了。

    柳湘莲听说之后,也爱莫能助,别无良策。世道如此,皇帝看似大权在握,生杀予夺,但身上束缚太多,特别是自身还“好名”的情况下,必然受各方掣肘和拿捏。

    他能受到永隆帝格外“恩遇”,也多亏这些人衬托。

    想要真正改变,唯一出路是打破这个旧世界,除此别无他法!

    忙碌的日子里,时间过的很快,不知不觉间,已是草长莺飞春花烂漫的暮春时节。冰封数月的京杭大运河再度流淌,似是长龙从酣然大梦中悠悠醒来,波光粼粼的河面上舟船往来如梭,沿岸人流汇聚,充满热闹生机。

    柳湘莲掌控下的北司诸盐场,也终于用晒盐法生产出今年第一批新盐,产量大增,成本大降,质量也有所提高。

    于是在适度保障灶户利益的前提下,盐场调低了食盐出场价格,盐商热烈欢迎。

    随着官盐降价,私盐货源缺乏,官盐销量终于开始暴增。这意味长芦盐场的改革取得明显效果,灶户、百姓、朝廷、盐商皆得利,获得初步成功,剩下的就看能否良好运转下去。

    此时,一封加急奏疏正沿着着驿道自扬州往京师传送——两淮巡盐御史林如海遇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