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宗师的混战
作者:温茶米酒   我欲九天揽月最新章节     
    我欲九天揽月正文卷第一百二十章宗师的混战武仙忽然抬起手掌,虚握成拳,向空中轻轻一砸。
    他这一拳离地面还有数尺,地面却微微一震,如同一口大鼓被敲响,咚的一声,远远传开。
    从四面八方汇聚到长街之上,追杀而去的人手,陡然收了刀剑,放出大量暗器,急速转身,分散隐匿到那些屋舍的阴影之中。
    这两千余人,少部分是武仙当年的心腹亲卫,其余大半都是当年金国女真王侯将相、高贵豪门的遗族,本就怀有深仇大恨,十几年来又被武仙不断严训,用他们心中的恨意,培养出一支正当鼎盛之时的精锐。
    昔日旷古堂的生意做到金国境内,势力财力之雄浑,不但南宋朝廷上频频侧目,金国人自然也早就怀有觊觎之心。
    只不过,武仙主持这件事情的时候,手段高明,除了明面上的粗暴征收,暗地里还买通、安插、培植了许多奸细,从金国境内的分堂,一路追溯到南宋境内。
    金国覆灭之后,武仙带人藏匿到深山之中,就利用在旷古堂分堂中安插的人手,提供了诸多便利,经常四下劫掠,得到供养,又掩盖消息。
    所以这两千余人,也绝不缺乏实战的经验。
    他们来时如风如火,巷战高明,节奏紧凑,使人晕头转向,去时也如鸟惊散,霎时间,长街上就变得空荡荡一片。
    不要说是乔飞渡他们一时间有些无措,就算是从庄园内赶来接应的那些高手们,这时也还没有彻底离开庄园范围。
    “快走!”
    乔飞渡很快回神,察觉庄园内的机关已经发生变动,知道不能白白浪费这个机会,立刻过河而去,裹挟着左相等人,加速冲进庄园之中。
    陈守之站在高墙之上,隔河与武仙等人对望,眉头微皱,陡然察觉庄园东面,有绝顶高手的气势,极速迫近。
    他扭头东望,只见有个黑猿般的大汉,裹在一团霸道的黑气之中,极速冲撞,从重重高墙上方搞过。
    所有的机关暗器,都被那人身边的黑气撞开,使得赵离宗颇为闲逸地跟在后方。
    两大高手,直逼李秋眠炼丹的位置。
    也是因为庄园中的奇门机关,刚才要放开一条生门,被看出了少许破绽,机关来得及发射,奇门幻境的运转,却没有跟得上。
    加上东面还有七百余人破墙攻打,牵扯了整个阵局的大量精力。
    否则就算是两大宗师,也没有这么容易杀进来。
    “我带人和乔飞渡他们会合,铸造防线,你们两位先回援。”
    沈巍然轻喝一声,东海空蒙阁的弟子和扶摇山的精锐本就配合默契,纷纷动作起来,弥补南面阵局的缺陷,防备武仙的部下。
    陈守之和龙茶神僧对视一眼,同时点头,便回身掠去。
    风声瞬动,陈守之快了一步,头顶的儒巾,鬓角的发丝,宽大的袖角,衣袍的下摆,都向后拉直。
    龙茶神僧还在墙头,论身法,似乎要比陈守之略逊一筹,但他的两只手,却远比陈守之身体移动的速度更快。
    瘦骨嶙峋的两只暗金色手掌,同时轰在了陈守之后背!
    这次老僧出手,没有任何残影,却比那天的切磋更可怕,事先没有泄露出半点杀机敌意,没有引起宗师本该拥有的心灵警兆。
    苍老双手出袖的刹那,本就松弛的肌肉,好像彻底消失,只剩下皮肤紧绷在骨头上,指骨连接处,前所未有的凸显出来。
    手掌打中陈守之的时候,才由内而外,透出强烈的暗金质感,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噗!”
    陈守之猝不及防中了这样的杀招,一大口血雾,仰天喷出,双臂大张,头和脚都向后弯去。
    就好像他整个人,本来是一块绷紧的竹木板材,以受到打击的部位为中心,剧烈变形。
    半透明的气箭,从他十指尖端,脚底涌泉和头顶,同时迸射出去,发巾破碎,乌发断裂,两脚鞋底直接炸破。
    老僧这一击,原是想把陈守之的躯干部位直接轰爆,没有想到,在这种状况下,陈守之还能卸走部分掌力,虽然肋骨俱断,内脏受损,但脊椎没有折,贯通头颈躯干与四肢的大筋更没有断。
    甚至还有一股极度强韧的反弹力道,向老僧的双手崩弹回来。
    嘭!!!!
    陈守之的身影暴射出去,飞过不知几多屋舍大殿,直接砸落到炼丹房旁边不远的地方。
    老僧的身子,也被弹得向后一晃,双掌之上,布满了红色的小点。
    从陈守之背后迸发出来的血珠,每一滴,居然都好像一颗小小的红玉珠,带着极强的穿刺力,镶嵌在老僧的手掌上。
    可惜,只是镶嵌,没有能真正穿刺进去。
    “好手段,居然连背部的鲜血,都能施展指力!”
    老僧这句话说完的时候,已经向沈巍然连攻二十七掌。
    东海空蒙阁的七字剑诀,“万里青空放白鸥”,一向以疏狂大气著称。
    琴中藏剑,琴音如潮,涤荡云雾,待长剑一出,就如同万里无云的海面天空间,飞去一点白鸥幻影。
    可是二十七掌下来,沈巍然琴弦俱断,琴身爆碎,长剑刚出,就已经被震成齑粉。
    咚!!
    沈巍然胸口出现一个凹陷的掌印,后背撞在假山石上,石块崩裂,竟将周边结成剑阵的空蒙阁弟子,每人一块石头,砸得倒跌开来。
    “你……”
    沈巍然目呲欲裂,半跪在地,身子颤抖了一下,浑身皮肤鲜红如血,似乎血液为掌力刺激,即将破体而出,突然几十根银针飞射而来,定住他周身要穴。
    老和尚瞧见远处张叔微冒头,不以为意,袈裟迎风一展,疾纵飞离此间。
    暗金色双手上的那些血珠已经消失殆尽,赫然是在击败沈巍然的同时,疗复了那点轻伤。
    沈巍然是曾经跟陈守之交换武学的高手,耐力还在司徒中夏之上,据说更有一手绝密暗器杀招,要是跟别人缠战时,遇到他在旁边干扰,着实是个麻烦。
    但是当他已经重伤濒死,再无出手之力,他到底有没有暴毙当场,就不值得在意了。
    至于什么神医张叔微,比起孟昭宣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孟昭宣在丹房西北的那座阁楼中!!”
    老和尚人在半空,声音已经远远传开,被所有人听到。
    守在炼丹房附近的司徒中夏、邓光明及四大弟子,刚看见陈守之远远飞来,砸在土中,生死不知,就听见了这个声音。
    六人脸色剧变。
    “老秃驴,原来你是叛徒!”
    “神僧伱?不可能啊!”
    司徒中夏和邓光明口中吐出的话语虽然不同,但脸上的神情都含有绝大愤怒,出手好似比平时更猛烈三分。
    六韬风云阵早已准备妥当,六人身上各自牵引天地精气,飞向空中,截击大敌。
    不管是从东面来的史天泽和赵离宗,还是从南面来的老和尚。
    要想赶到孟昭宣所在的方位,都要先路过这炼丹房附近。
    赵离宗看见他们这个阵法,就想起,郑道之死,这个阵法起码也要负一半的责任,鼻腔里发出冷哼,身影一转,绕到了史天泽前头,抢先对上这个大阵。
    史天泽乐得如此,方向略转,一心一意,直奔孟昭宣所在的机关阁楼。
    “半生不熟的废阵而已,我今天就送你们一起上路拜见如来!”
    赵离宗双手印法连续三变,令人眼花缭乱之际,身体向前微倾,在高空中一掌按了下去。
    只见一个巨大的肉色手掌虚影,轰然镇压下去,体积之大,竟然把分散站位的六人全部囊括。
    这个手掌半真不假,内部确实含有深厚功力,但是力分则弱,仅一股功力,分摊到这么大的面积上,就算对没有阵法加持的四大弟子来说,都很难造成什么实质伤害。
    可是就在这个巨大手掌从他们身上穿过之后,四大弟子都感受到了一种极大的隔阂感、错乱感。
    他们还能感受到天地精气,但是无法调动,他们能感受到自己的嘴,却发现口型的变化,完全不按照自己的意思。
    甚至他们觉得自己的身体,都有了一种陌生感,好像第一次认识自己的手和脚,人还在半空,都不知道手脚该往哪里放。
    密宗武学之中,认为身、口、意,是凡人修行最重要的三个要素,三个切入点,要身口意三个方面都紧密内敛,才能够保养精元,滋生智慧。
    赵离宗的三失三灭大手印,就是反其道而行之,专门使敌人的身、口、意失守,然后崩溃毁灭的手段。
    本来四大弟子应该连自己的想法都无法控制,在自己还没察觉到的情况下,脑子里已经充满了杂念,想东想西,就是不去想眼前的事。
    但因为有阵法的存在,帮他们抵消了一层影响。
    可惜,当他们的手脚和功力都无所适从的时候,就算脑子还清醒,也没有半点用处了。
    六道身影飞空而起,刚到一半,其中四个人,就紧随着那巨大手掌虚影坠落下来。
    司徒中夏和邓光明靠近了赵离宗的时候,身上的精气加持,也已经开始衰退。
    赵离宗双臂张开,左手拍在司徒中夏的剑身上,右手功力隔着四尺,已经压住邓光明的拳头。
    扶摇山这两大高手,都是身经百战之人,都有两手两脚,平时身上每个关节、每个衣角,都能善用为杀人利器。
    可是当他们被赵离宗的掌力压到的时候,浑身其余部位,就已经无暇发力。
    他们被一股本能裹挟着,不由自主的,把全部的气力、内力,集中在自己的剑或拳头上,对抗上方镇压下来的手掌。
    赵离宗的身影压着他们两个人,向地面砸落,光是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两人已经不堪重负,七窍之内显出血色。
    等到他们两个触及地面的那一刹那,赵离宗就会借着那一点阻碍,彻底爆发掌力,利用大地和自己的手掌,把这两个人压成两摊肉泥。
    司徒中夏比邓光明矮很多,却因为那把大剑的缘故,使他双脚比邓光明更接近地面。
    他也知道自己的处境,心中陡然升起一个念头,不知道死了之后,还有没有机会骂到这些龟孙子、卖国贼!
    这时,炼丹房内陡然锐光一闪。
    那是狭长如剑的一道人影,也是从食指中指上延伸出来的一柄气剑,来得突兀至极。
    赵离宗早就察觉到炼丹房内熊熊炉火和那股衰微的气息,知道李秋眠功力折损殆尽。
    等这一剑已经刺出来之后,那种功力衰微的感应,甚至依旧存在,以至于,赵离宗全然没有机会避开这一剑。
    “吽!!!”
    电光火石之间,赵离宗断喝一声,口中肉眼可见的音波震荡出来。
    并不是那种空心波纹,而像是一层一层扩散的圆形气障,撞在那一剑之上。
    他踏入宗师之道,淬炼的也是喉咙,只不过不像冷幽冥那样,完全把喉咙用于攻击。
    他淬炼过的喉咙,主要发出密音、梵音,来震荡自身,纯化功力,加强自身的修持,开发精神秘力。
    平日他用声音攻击敌人的时候,本质上是用精神秘力传递过去,撼动别人的心神,而不是靠音波伤人。
    现在他却不得不连自己不擅长的这点手段也用上,争取一点时间。
    嗤!!!
    李秋眠这一剑,刺穿了赵离宗的心口,从背后透出一截剑尖,却立刻察觉到,自己只伤到了血肉骨骼,没有刺到他的心脏。
    原来就在刚才那一声断喝中,赵离宗已经运用了天竺瑜伽最上层的境界,挪移内脏,避开了致命的要害。
    司徒中夏和邓光明向两边抛飞出去,赵离宗的双掌一合,夹住了气剑,额头立时布满了豆大的汗珠,眼中露出择人而噬的惊恨之色。
    这气剑已经刺入他胸腔之内,一旦爆发开来,劲气四射,内脏再怎么挪移,也不可能挪到胸腔之外去,到时候还是个死字。
    一失足成千古恨,他一个疏忽,竟至于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两只暗金色的手掌,拍在了赵离宗背后。
    这一幕跟陈守之遭受偷袭的场景如出一辙,但是效果却是截然相反。
    浑厚如山的掌力涌入赵离宗体内,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反而镇压住了存在于他体内的那一截剑身,合两大宗师之力,磨灭这一柄气剑。
    出手的当然正是那老和尚,他在空中目睹这场惊变,不假思索的就下来救援。
    宗师实在是太难得了,尤其是像赵离宗这样,踏入宗师境界已经几十年的绝顶人物。
    这和尚跟他虽然没有多少交情,却知道在这种局势下,绝不能让自家阵营的一个绝顶高手,就白白丧命在一次疏忽之中。
    “破!!”
    李秋眠神态决然,叱咤一声,全部功力极限迫发,稳固如晶体般的剑气,被强行引爆。
    虽然落入体内的那些剑气,没有能够爆开,但是赵离宗胸前、背后的剑气却炸开了。
    胸前的剑气,在他胸口表层炸得血肉翻卷,伤口扩张,足有拳头大小,就算没有炸毁内脏,但也霎时失血量多。
    而他背后的那截剑气炸碎后,碎片更是直射老和尚头脸胸腹之间。
    老和尚左手衣袖一遮脸面,右手又在赵离宗背后拍了一掌。
    赵离宗也在这时,双掌齐出,轰向李秋眠。
    李秋眠接住他双掌,冷不防从他胸口有一个暗金色掌印透出来,打在李秋眠胸膛上。
    咔嚓!!!
    李秋眠肋骨断裂,胸口剧痛,闷哼一声,却张口长啸。
    只见一道道白亮剑气,如天女散花,从他口中涌出,在空中划过一条条美妙弧线。
    剑气淬厉尖锐而灵动,避开两大强敌正面功力旺盛处,绕到他们侧面、背后,针对各处要穴,刺杀突袭。
    他的炼胆剑气,本来就在离体之后,仍然极为稳固,极具操作性,跟苏寒山探讨武功时,借鉴了以啸声牵引气息的手段。
    此刻他以啸声引剑,正是敌人前所未见的奇招。
    老和尚身上被划出数道伤痕,赵离宗身上更是多处溅血,二人虽惊不乱,伤而不退,反而怒发巨力,内功合流,向前推去。
    李秋眠倒飞出去,撞在炼丹房上,身子一晃,脚下死死定住,手抚胸口,面色苍白,口鼻流血。
    他背后的炼丹房也晃了一晃,随即墙壁屋瓦间,浮现出大量裂缝,彻底垮塌,烟尘四起。
    赵离宗跌坐在地,封住胸口几个穴位,仍无法止血,眉毛头发胡须都大量脱落,伤势惨然,待喉结滚了滚,喉咙里发出咕咚起伏如念咒的声响,血水才渐止住。
    老和尚看似伤的最轻,但他脸上多了几道血口之后,脸颊肌肉抽了抽,五官突然变得有些不同。
    “你,不是龙茶神僧!”
    李秋眠五内如焚,嘶声道,“你的小须弥神掌之中,混有焚血骷髅掌,这是女真人的绝学,你究竟是谁?”
    那和尚干笑两声:“你们都知道龙茶神僧度化凶顽,却根本连那凶顽是谁,都不知道吗?”
    “想必更不会知道,他门下有一个千方大和尚,曾是当初大金皇城的宗室大将,完颜千方。”
    李秋眠恍然,勉力讽道:“蒙古灭金,你却跟史天泽混在一起,想必他们许了你极大好处。”
    千方和尚幽幽道:“孟昭宣死后,蒙古再攻大理,我会促使大理投降,那时,我将是大理新封之王。”
    他已经准备对李秋眠下死手。
    跟别人不同,李秋眠这样的对手,只要还没杀了他,谁都不能保证他就没有反击之力。
    但在千方和尚动杀气,提手掌的时候,忽觉一种莫名的不安,天地之间,朗月孤照,风声萧萧,好像有一把无形的神刀遥遥探来,指在他的后心,冰凉沁骨,移向他的后脑。
    这种气意,不动则已,若是一动,则连他也感觉未必扛得过这第一招,是谁?!
    千方和尚喉头微紧,凝眉四顾,最后不自禁地看向西北方那座机关阁楼。
    史天泽已经闯到那座机关阁楼前方,一刀挥去,黑色的刀气,如同一场沙暴,毁去了整个阁楼的上半部分,大量残骸向阁楼后方跌落。
    地基上只剩四面残墙,其内坐了个面色极倦,焦黄发须的老人,懒懒抬眼,眼中似无焦点。
    “孟昭宣!!”
    史天泽一字一顿,气吞龙象,“想不到再见面的时候,你已经是这么个不中用的样子。”
    “你甚至不配我留你全尸了!”
    他在畅快中带着一种遗憾,举刀劈去。
    纵然已经是一个不值得出全力的对手,但为了这些年里自己的念想,他还是出了全力。
    刀气如同黑沙过境,吞没残墙,噬向老者。
    孟昭宣孤坐不动,下垂的右手五指,倏然并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