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下午闫建清就来了研发二部，他前脚到，刚想把刘宇和施然叫到会议室去，后脚程修言就来了，把三个人带去了他的办公室。

    程修言在茶几上泡起功夫茶，特别留意用了闫建清喜欢的雨前龙井茶叶。

    笑吟吟温了茶具，讲究的操作一番，给闫建清先倒了一小杯茶，再给刘宇和施然倒上。

    闫建清只是个人事经理，哪受得起程修言这么纡尊降贵的礼数，双手捧着茶杯忐忑不安的用上海话问：“程总，侬有撒吩咐尽管讲吧，不要吓人呀。”

    “施然转正的事。”程修言也用上海话来聊，“我晓得老张有顾虑，但是施然真的蛮好的，想请侬帮帮忙。”

    “嗷哟，张老板那边还不是侬一句话的事情，我帮得上撒啦？”

    “唉。”程修言抿了口茶，无奈道：“老张最近不大信任我讲的话呀，他觉得我脑子坏掉了，一直帮二部要资源。”

    五个工程师工资都压不下去，这种岗位的人找工作并不太难，程修言有意要让《英侠》上线稳扎稳打一些，和老张吵了几次，给每个职位定了不低于一万五的薪资标准，才挑到让他满意的人。

    而这还只是小头，程修言跟老张要了三百万发行预算，虽然在业内这点钱根本搬不上台面，但这已经是他能从公司要到的最高金额了。

    闫建清作为职场老滑头，他很懂得察言观色，顺水推舟，老张很吃他这一套。

    程修言在闫建清眼里是公司的顶梁柱，引入游戏，发行游戏，变成流水、分红、奖金和工资。能被顶梁柱瞧得起，只不过帮施然转正这一个小忙，就能和程修言交换一份人情，这笔买卖太划算了。

    几泡茶喝下去，闫建清拍胸脯保证，一定去和老张争取。

    然而才过了两天，闫建清就苦着脸又找过来，说老张看到施然那些八卦了，很不开心，坚决不给转正，还要把施然开掉。

    程修言知道闫建清已经尽力了，老张多么固执的一个人，他最初就对施然入职有不小的意见，这次公司谣言四起，老张肯定要趁这个好机会，在《英侠》发布前狠狠打压一下刘宇，免得游戏上线，有点成绩，刘宇尾巴翘到天上去。

    刘宇在上次程修言动员闫建清帮忙时闷不吭声，此刻见程修言要去找老张，他拦住他。

    “施然是我看中的策划，我自己去和老张说。”刘宇拔腿就要走。

    “欸，你别冲动呀！”闫建清跑过去用胖乎乎的身体堵在办公室门口，“张老板……他很讨厌你的呀，你去还不如我再去一次呢。”

    “还是我去吧。”程修言道。

    施然局促无措，上次闫建清来时，她已经体会到自己转正的事情并不会像刘宇说的那样顺利。

    刘宇是在给她吃定心丸，真正的困难如今已经摆在眼前，公司大老板因为各种原因想让施然离开，而她一个小小的剧情策划，居然让运营总监、研发负责人、人事经理一起为她的事为难。

    太作孽了，施然。

    她走到门口，对三个男人分别道谢，“谢谢程总，谢谢宇哥，谢谢闫经理。我给你们添麻烦了，今天我会提一份辞职报告上来的，你们别再为我争取了。”

    只有这样才能彻底平息风波，施然此刻觉得自己像是研发二部的一根毒刺，她自己都想拔除而后快。

    刘宇藏了许久的脾气猛地爆发出来，他拧起眉毛瞪着施然就骂，“放的什么屁？你凭什么走？你走了让圈里的人怎么看你？你还想不想再做游戏了？！”

    施然觉得自己只是个小策划，还谈不上圈子，她没有存在感，并不会变成众矢之的。

    “你一直默默无闻就算了。”程修言拖着施然胳膊把她按到沙发里坐下，“只要你有了一些成绩，今天你离职的原因，就会变成你难以抹去，被圈子诟病的黑历史。他们会攻击你的性别，攻击你的相貌，攻击你的人品，攻击你靠努力换来的一切都是你用肮脏手段得来的，甚至是睡来的，你能忍？”

    “是的呀，你不好随随便便走的呀，你走了就是默认了，你一个小姑娘被那种话骂来骂去，还怎么做人？”连闫建清都开始帮施然考虑后果，“好不容易有个本地小姑娘肯好好做研发的，不要这样放弃呀，一起再想想办法。”

    “少特么废话，我早想和老张过过招了，他要是看不上我，不如现在就把我也一起砍了。”刘宇一把拽开闫建清。

    程修言追上去，既然拦不住刘宇，他至少要陪在旁边，盯着刘宇别做冲动的傻事。

    闫建清是拎得清的，已经有两个重量级人物去和老张宣战了，他不能再去凑热闹，否则就真的成了三大部门联合逼宫，老张一定会气晕过去。

    施然想回去干活，闫建清堵门不让她走，生怕她碰到电脑直接写一封辞职信搞个群发，那等会程修言回来肯定饶不了他。施然再三承诺，不会冲动，任何事情一定跟程修言和刘宇商量之后，得到他们允许，才会行动。

    闫建清幼稚的让施然指天发誓，施然照做，他才大大松了口气，放施然离开程修言办公室。

    等待这场战斗结果，过程让施然无比焦虑。

    她手机震了几次，打开看看，是柳敏用施建宁账号发来的微信。

    一张男人的照片，几句话。

    【他叫关俊，上南路华翔超市是他开的，马上要去你们漕河泾开分店了，厉害伐？这次我给你找了个年轻好看的，你总没有意见了吧？】

    【我跟你讲，关俊真的很好的，一见面就送给我一个两万块的卡地亚钉子戒指，还说你只要肯和他约会，他就再送给你一个。】

    跟着是一张柳敏左手五指张开的照片，鲜红的手指甲，中指上套着的戒指与拍照时家中的背景格格不入，在灯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光。

    【小姑娘不要那么死心眼，男人有钱最要紧，关俊长的嘛也不差，又出手阔气，他是真心喜欢你的，要不然也不会看看你照片就送这么贵的礼物给我呀。】

    【周六和他见一见哦，地方我都订好了。】

    她不怕这些话被施建宁看见，她知道施建宁不会帮施然的。

    施然麻木的发去一句话问：【他要我怎么和他约会呢？】

    怎么才能做到一场约会，价值两万那么多？

    【哎哟你懂的呀，男人嘛总归带你去看看电影啊，吃吃饭啊，你感觉他还可以嘛就和他到酒店里再加深一下感情呀。】

    卑鄙无耻，丧心病狂！这话敢从施建宁微信上发过来，到底是柳敏太嚣张，还是施建宁太……

    施然不敢往下想了。

    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呼吸急促，整个人都发着抖，把旁边的郑存吓得赶紧跑去给她倒了杯水，问她发生什么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