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过牛头马面，见过冷门吗？”苦作反问道。
    “说是牛头马面，其实就是各种戴着动物面具的打工仔。这个地球上生活着两种人类，地表人与地底人。地表人死后，就会由戴着面具的打工仔，接引他们前往地府——一个洞穴世界。在那里，地表人会被分配新的身体，拥有看似应有尽有的空虚生活。当这些人失去生命动力之后，又会被安排到轮回大殿，将灵魂格式化之后，送回地表重生。而冷门，是自以为高高在上的地底人，特有的轮回方式。它能让地底人陷入循环时空，接受考核。考核成绩差的人，就会在地域生活，而成绩优秀的人，在接受面试之后，就会来到天堂，在天堂过上几乎完美的人生。可是，当人生所有的可能性都殆尽之后，地底人还是会陷入空虚之中。所以，地底人会将冷门开放给地表人使用，并将地表人转化为地底人的一部分。”张月秋说道，“以上的两种轮回方式，我都经历过。严格来说，两者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以无尽生命面对虚空的方式罢了。毕竟，两种轮回方式都使用了轮回系统，能有什么本质的不同呢？”
    “所以，你最终放弃了两套轮回方式，选择了化身厉鬼，直面虚空，来到了极原时空。”苦作大师说道，“可是，如果我告诉你，我也从极原时空而来呢？”
    “这不可能！”张月秋用来自地狱般的声音，咆哮了起来，“我从极原时空重回人间，只能感受到千刀万剐之刑，落入油锅之痛。冷彻，通彻，行也苦，坐也苦，无时无刻不想要杀死自己，让自己早日回到极原之中。凭什么，你能这样轻松地活着，还要对我进行驱魔？”
    “因为你的方法错了。”苦作天师厉声说道，“难道说，离开极原的时候，没有人告诉过你正确的途径吗？第一条，不可夺舍。”
    “做不到的！”张月秋摇了摇头，带着哭腔说道，“我已经穿越过一千个，一万个时空，却也没能寻找到任何一个时空，有一个不必夺舍，就能拥有的身体。”
    “如果，你愿意跟我走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你到底离正确的身体，有多么接近。”苦作天师右手结了个手印——叫万般随我，伸手靠近了张月秋。
    与此同时，张月秋开始不断鬼吼鬼叫，用各种不同的声线，用各种听不懂地语言，哀嚎，咒骂。
    一个小时之后，张月秋开始逐渐冷静下来。
    她断断续续地念叨了一阵之后，终于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一些蓝色的光线从她的身体里溢出，最终被黑色的卡片给吸收了。
    “妈妈？”张月秋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热泪盈眶地看着妈妈，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那么做，会说那么多恶毒的话来伤害你们。”
    “不，你一定很厉害了！”苦作天师摸了摸张月秋的额头，说道，“毕竟，当你发现身体不受自己控制之后，就买了铁链将自己给锁住。你也是怕身体里的魔鬼，会伤害你的家人，对吧？错的，其实是魔鬼，而不是你！”
    言毕，苦作天师解开了铁链，将伤痕累累的张月秋释放了出来，说道：“妈妈，你还是早点带你女儿去医院吧！”
    “天师，那驱魔的费用，我怎么给你啊？”妈妈扶着女儿躺在床板上，对苦作天师问道。
    而苦作天师拿起那张黑色的卡片，在离开之前说道：“这一场所谓的驱魔，我所得到的，远比虚无的金钱更多。”
    之后，苦作天师从这个时空消失了。
    因为，他已经跳跃到了另一个相邻的时空，一座跨江大桥之上。
    “对不起了妈妈，当别人说我是野种的时候，我无法接受这样的话。可是，当我了解到，我真的是野种之后，却无法接受这样的我。”这时候，另一个张月秋正站在护栏上，对着手机的话筒，为母亲留下了最后的语音。
    “明白了吗，月秋。”苦作天师对着手中的卡片说道，“你可以在每一个关键的时间点穿越时空，你要站在更加宏观的角度，去看待自己的生命演化。当你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就拥有了自杀的可能。所以，是什么矛盾激化了毁灭欲，又是什么情节点燃了导火索。你只要明白了这一点，就能够找到正在死亡的自己。你看，另一个你已经跳下去了。在她的脸，第一次触碰到冰冷的江水时，绝望的内心就已经将另一个你覆灭了。灵魂在死亡之前，就已经离开了身体。这样，你夺走这具身体，不仅不算夺舍，还是一种救赎。”
    言毕，苦作天师扔出了黑色卡片，准确地插入了水中，来到了自杀者的身边。
    此后，一道夺目蓝光从卡片中逃逸，流向了自杀者的躯体。
    于是，张月秋再一次睁开了双眼。
    她用强烈的求生意识作为动力，在冰凉的江水中游泳，终于回到了岸边。
    “先擦一擦身体吧！”岸边，苦作天师将一条干净的毛巾递给了张月秋，说道，“现在，你还能回忆起发生在极原时空的事情吗？”
    张月秋点了点头，说道：“当然记得。只是，每当回忆起极原，大脑就会有撕裂般的疼痛。”
    “因为，记忆才是灵魂的钥匙。”苦作天师说道，“如果我告诉你，想要能够和你的何妄言在一起，需要消除你的部分记忆，你愿意这么做吗？”
    “你会消除，我和他在一起的记忆吗？”张月秋反问道。
    “不会，我想要你忘掉极原的一切，以及夺舍的过程。只有这样，你们的命运才能真正耦合，流向同一个终点。”苦作天师说道，“当然，这些记忆毕竟是自己灵魂的一部分，我会让你失去的这个部分，拥有一次展现的机会。就当作另一种形态的完整吧？”
    “其实，我并不想保留这种，在夺舍的身体里，被另一个我的潜意识千刀万剐的记忆。”张月秋说道，“我相信你，你让我现在好受了不少。”
    “看吧，你爸妈来了！”苦作天师指着远方，奔跑中的中年男女，说道，“明天一觉醒来，你就会忘记极原，忘记夺舍，也会忘记我。不过，你需要记得一件事——在这个时空里，我的名字叫做魏俊逸，是虎河中学的保安。请一定要记住，相信那一个我。”
    听罢，苦作天师消失了。
    张月秋只看到了夕阳中的父母，在哭声中将自己搂在了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