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对于楚宁焕出现在这里，方予宁好像也不意外一般。他们俩人就像是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一样在寒暄。
    “我还好。”
    “死不了。”
    两个人，再一次同时开口说道。
    这样的默契，出现在他们这样的两个人身上，也是难得一见了。
    方予宁没有再继续追问楚宁焕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似乎对于答案，她已心知肚明；而楚宁焕也没有再追问方予宁当初为何要那样奋不顾身的救他。他们两个人，就这样坐在黑暗中，相顾无言。
    来之前，楚宁焕想过，他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方予宁，可是不知为何，来到这里见到方予宁之后，便一个字也问不出来了；他害怕从方予宁的口中听到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但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究竟想要什么答案。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最终，还是方予宁率先打破了沉默。烛火的交相辉映中，方予宁的眼睛格外的明亮。她就那样毫不掩饰地注视着楚宁焕。
    楚宁焕被这样的目光看着，就好像看进了他的内心一般，竟无端地有一丝心虚升腾起来。“我，我只是担心，他对你不好。”
    听到这样的话，方予宁意外地看了一眼楚宁焕，她以为，他是来问关于那封遗诏的。
    方予宁挑眉看着楚宁焕，似乎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话一般。
    “再怎么说，我都是曾经的太子妃，是方家人，我哥哥和阿姐，还手握重兵在北境，即便他现在是圣上了，但有那么多的人都在看着他，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方予宁毫不在意地说道。
    “这些都是明面上的，那暗地里呢？”楚宁焕有些着急地问道。自从他清醒过来之后，因为不明白方予宁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所以他特意找元影打听了一下方予宁以前的事，才发现他是真的误会方予宁了，也终于知道，不舍大师那句‘她不过也是一位可怜人’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方予宁沉默了一瞬，并没有回答楚宁焕的问题，而是说道，“慢慢都会好的。”
    可是方予宁这样的回答，在楚宁焕的眼中，就是她还依然对楚宁琛有感情，哪怕现在被贬妻为妾了，也依然不愿离开楚宁琛的身边。
    “是为了他，是吗？”楚宁焕上前一步抓住方予宁的肩膀，凶狠地问道。他不明白，既然舍不得楚宁琛，又为何要救自己，还把自己弄到这步田地？
    楚宁焕大力地摇晃着方予宁的肩膀，不解地问道，“既然是为了他，当初又为何要救我？就让我弑父弑君的罪名死去不是更好？”
    “楚宁焕，你弄疼我了！”方予宁不明白，这个楚宁焕怎么突然就被刺激到了，她有点害怕这样的楚宁焕。
    “不是因为他！”方予宁使劲拍打着楚宁焕的胳膊，又担心被院里其他的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因此不敢大声说话。
    直到楚宁焕看到方予宁的眼角泛着泪光，他才惊觉自己都做了什么。他连忙放开方予宁，看到方予宁吃痛地活动着肩膀，他想靠近，却又踟蹰。
    “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楚宁焕有些手足无措的说道。
    “你发什么疯？！我救你，只是单纯的救你而已，若不是何大监将圣上的手书给我，你以为我愿意趟这趟浑水吗？现在好了，你得救了，却连累我至此。”方予宁没好气地说道。说实话，从她被楚宁琛困在这皇宫里了之后，她已经无数次地后悔过当初自己怎么一冲动就揽了这件事。
    直接假装没有这件事不就好了吗？或者干脆毁了那血书，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不是最好？为什么要来干这不是人干的事？
    一句话，却令楚宁焕愣在原地。就只是因为何大监的拜托，或者说是圣上的缘故吗？楚宁焕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似乎有一些失落。
    方予宁看到楚宁焕那有些涣散的眼神，突然好似想到了什么，“你不会以为我是因为对你有情，才会如此拼命吧？”方予宁一副看傻子的样子看着楚宁焕。
    楚宁焕委屈地看了一眼方予宁，他是真的以为她是为了自己的，毕竟很少有人会为了不相干的人做到这种程度的。
    方予宁被楚宁焕的眼神给惊到了。这是一个孔武有力的男人应该有的眼神吗？被楚宁焕这样看着，方予宁的身体都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冷颤。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让我自己心安而已。”方予宁别过头，不再看楚宁焕。
    楚宁焕收了收心神。话说到这种程度，似乎也进行不下去了。楚宁焕想了想，往门边走去。
    方予宁一直没有看楚宁焕，但是她知道，楚宁焕是打算离开了，不知为何，方予宁的内心却突然涌出一阵不舍。
    楚宁焕走到门口，回头看向方予宁，却发现她始终侧着头没有看向自己这边。他失落地站在那里，却突然固执地不愿离开。
    而此时的方予宁却好似福灵心至一般，转过头来看向楚宁焕。
    楚宁焕大喜，连忙问道，“我以后还可以来看你吗？”
    “你不忙你的正事吗？”夺位难道不是此时他最应该做的事吗？方予宁从来不以为，楚宁焕会是耽于情爱之事的人。
    说到这里，楚宁焕的眼眸一顿，但很快他便将自己的情绪隐藏了起来，“我不忍心看你……”
    “楚宁焕。”方予宁平静地打断楚宁焕的说话声。
    “我已立志，此生不会再入楚家门。我救你也并无其他所求，不过是觉得你比他更适合罢了，若让你误会了我对你有了情意，那我很抱歉。我只想平淡地过完此生，你也不必执着于我。做你该做的事去吧。”
    说完这句话，方予宁便再次转头不再看向楚宁焕，但是垂在袖中的双手，却不由自主地攥紧了。
    楚宁焕的话被堵在口中没有说出，胸口更是觉得郁结烦闷。他自嘲地低下头，原来他以为了一番深情，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楚宁焕转身出门，正要踏出的那一步，却又听到方予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以后，不必来此看我，不安全。”
    楚宁焕的脚步顿了顿，随后他没有说一句话，便踏入了夜色之中。
    芳华殿，又再一次归于寂静，就好像之前的每一个寂静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