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端倪可察
作者:般般如画   芙蓉帐:权相的掌心娇重生了最新章节     
    北风刺骨,入目所见皆是白茫茫一片,密密丛丛的梅林里,有一行人穿梭其中。
    钱铭两只手揣在袖子里,耳朵尖冻得通红,积雪深厚,他的小短腿跟得吃力,远远看去,像只胖松鼠在雪里地一蹦一跳。
    离他几步远的前方,还有一个身着玄色大麾的人,迈着大长腿,走的不紧不慢。
    “陛,陛下——”
    唤出的声音被风吹回来,还不如脚下踩雪声大。
    眼看越落越远,钱铭向前跳了一大步,哧溜一下,差点滑倒,幸好一只大手将他后领提住。
    钱铭捂着胸口大喘气:“谢,谢谢啊!”
    旁边的侍卫丢开手,凑近了小声问:“侍中大人啊,主上这是在找什么?绕着这梅林都转了三圈啦!”
    钱铭苦着脸直摇头,“你问我,我问谁?你们是转了三圈,我这三三得九,得九圈了!”
    “九圈?”侍卫一脸懵。
    钱铭眼睛往那长腿上一看,刚要张口解释,却见前头的玄色人影停了下来,忙忙往前追,脚还没迈出去一步,方才还在身后的人,眨眼的功夫,已超出去几步了。
    玄色身影的人绕着梅树踱步一圈,尖白的下巴在柔软而有光泽的玄狐绒里若隐若现,衬得整个人森冷得一如梅上的冰雪,没有生气。
    他漆黑的眼珠动了一下:“就它吧。”
    说罢,干脆利落往回走。
    侍卫垂首应声。
    钱铭一步三喘的才站稳,却见几人掉头。
    这,这就回去了?
    “哎哎,陛下——”
    高潜停住脚步。
    钱铭扯出一个笑。
    高潜微微侧过脸,浓密的睫毛轻垂,挡住了眼中的情绪。
    “还是让那个叫沐宴的来吧。”
    说完直往太极殿去。
    含光殿的门一开,含香暖气扑面而来,似春风,能叫冰雪消融。
    湘兰正欲出殿,与来人迎面碰上,刚要行礼,却被摆手制止,便退让一边。
    高潜边走边往里瞧,很静。
    正厅没有,偏室也没有,绕了一圈,在这几日就寝的屋子,摆着腊梅枝的那间。
    高潜在门口停下,没有立刻进去。
    梁婠俯趴在案几上,偏头看着指尖拈起的一朵黄艳艳小花,不知道在想什么。
    高潜看不见她的表情,但看得清她不管形象、不顾礼仪。
    “淑妃在做什么?”
    趴在案上的人一下直起身,望过来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快得几乎叫人捕捉不到。
    “等陛下。”
    梁婠正襟危坐,摆上先前收起来的字帖,已不复方才的松弛小意。
    高潜的目光落在案几上那朵小小的梅花上:“看出什么了?”
    梁婠道:“黄潆来找妾,说张宝月是冤枉的,没有想害妾,且不是自尽,而是他杀。”
    高潜收回视线,撩起衣摆落座:“哦?淑妃觉得呢?”
    梁婠笑了下:“妾觉得她说的对。”
    高潜眉梢轻挑:“何以见得?”
    梁婠将字帖与认罪书朝向他放着。
    “陛下瞧瞧这字。”
    “孤派人送来前看过的,的确是张宝月的字。”
    梁婠点点头:“陛下说得对,字是她的没错,但未必是她写的。”
    “何意?难不成是什么人临摹的?”
    “不是临摹,是拓写。”
    “拓写?”
    “对,即便出自同一人之手,也不能写出完全一模一样的两个字,更何况字书写的如何,不止与纸笔墨有关,也取决于下笔时的心态。真正的仿写,仿得不止是字迹的形,更是执笔人的心,可人心却是善变的,所以字迹也是变化的,因而想要仿得真,极难。可拓写不一样,直接拓印下来便好。”
    “他们若是临摹,妾未必能看得出端倪,可这拓写——既然是真的字,那定然是假的认罪书。”
    梁婠一边说一边指给高潜看,同样的两个字,张宝月的字帖上有细微区别,可其中一个字却与认罪书上的不错分毫。
    高潜凝眸瞧着。
    梁婠道:“他们原想留着字帖来证明认罪书是真的,谁料反倒成了推翻认罪书的证据。”
    高潜轻轻颔首,目光慢慢移到梁婠的脸上,眸光很深:“淑妃会的真是不少。”
    元少虞的信、赵如心的血书……
    梁婠的一颗心,咚咚直跳。
    她扬起嘴角冲他打哈哈:“那是自然,阿翁是太傅,阿父又是祭酒,这些东西没少听、没少看,练字更是每日必做,陛下不是小时候也被逼着练过字的吗?”
    梁婠说完垂下头,继续翻着手里的字帖。
    果然,言多必失。
    她暴露的越来越多了……
    高潜盯着梁婠嘴边还未消失的讪笑,扬扬眉,眸光更深了,不过须臾,他移开眼,视线又落回案几上那朵已经蔫了的腊梅花上。
    屋子莫名安静下来,谁也没说话。
    片刻后,高潜笑了下,从她手中抽出字帖,声音沉闷。
    “梁婠,只要你肯陪着我,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什么,就算给不了的,我帮你一起,亦无不可。”
    梁婠手中一空,心也跟着一空,她再抬眼,高潜已经低头翻看字帖。
    “就算不是自尽,但她害你总是事实,怎么会是冤枉的呢?”
    他站起身,玩味笑笑:“你要找的山中野人来了,陪孤去瞧瞧。”
    梁婠一喜。
    高潜下意识伸出手,忽然停至一半,不着痕迹划到身后负着,转身往外走。
    梁婠用手撑着案几面,费劲爬起身,若不是现在这样子没法去诏狱,她早就想去见老妇人询问解蛊的事。
    正厅里,有人被押跪在地上,模样虽狼狈,却也不是预想中的那么脏污破烂,看得出来,这是来前特意收拾过的。
    花白的头发悉数挽着,唯额前的几缕碎发晃荡碍眼。
    梁婠迫不及待走上前,偏着头仔细辨认,直到看见眉骨上的疤痕,眼睛发光。
    “蓝雪萍?”
    无力垂下的头猛地抬起来,涣散的目光顷刻凝聚望过来,双眼中透着浓浓的惊讶与困惑。
    她抖着唇,不可置信:“你是在叫我吗?”
    “大胆,竟敢对娘娘无礼!”有人低斥。
    高潜停在几步外,凉凉瞧着,侍卫闭了嘴。
    梁婠根本顾不上理会其他,只盯着老妇人。
    “你,你是谁,为何知道我的名字?”
    “是你告诉我的。”
    “我?”
    梁婠点头:“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