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集也不想逆了陛下旨意，可看在宜妃娘娘这倔强的样子上，再看看陛下那危在旦夕的模样，他实在是不忍拿陛下的性命来与娘娘较劲，就只能妥协了。
    刘太阳揭开明知渊肩头的纱布，一股浓重的药膏味道就扑面而来，姜为乐捏着帕子掩住口鼻，有些嫌弃。
    当那纱布被完全揭开，暴露在姜为乐眼前的首先是一团乌黑，再然后，她才看清了其中的伤口。
    姜为乐忍不住皱眉：“怎么会这样？”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箭伤，居然......周遭的肌肤都呈现出乌黑的血丝状向外蔓延。
    “启禀娘娘，陛下这不只是简简单单的箭伤，微臣查阅古籍发现，陛下乃是中了一种奇特的煞茶之毒，此毒极为恶劣，先是使人高烧晕厥然后便会让中毒者浑身遍布黑色血痕，最后......”
    最后便是升天了。
    “可有解毒之法？”
    “回娘娘的话，此毒乃是兴丽国特有的，微臣无能，尚无力替陛下分忧......”
    姜为乐听后，眉头皱得更紧了。
    难道就让明知渊这么死掉？也太草率了？
    兴丽国......姜为乐的思绪沉了一些，说不定他们会有解药，可既是他们下的毒，又怎会轻易把解药交出来？
    这事情有些棘手。
    “娘娘且先歇息着，可莫要愁事伤身，事情总会有办法的。”钱集朝轻羽使了个眼色，对方立马上前扶住姜为乐。
    “娘娘还是去休息吧，这里的事情都交给钱公公。”
    姜为乐心烦意乱，向钱集投去一个恳求的目光：“那这事就靠你了。”
    反正他钱集的权力可要比她这个空头娘娘大得多。
    “奴才遵命。”
    姜为乐就这么混沌着过了一日，她感觉自己脑袋空空，完全不知道做什么。
    看着明知渊气息奄奄地躺在床上，她连玩耍都提不起兴致了。
    屋里头那么多的玩意儿，都是他给她搜罗来的，姜为乐现在只要一碰这些东西，脑海里就不自觉的想起那个男人的面容......
    照理说，他中毒，她应该高兴才是。
    可为何，看着他那虚弱的模样，她竟感到胸闷。若是这个男人就这样走了，那她出宫的机会岂不是更大了？没有恶魔的追逐，她往后便能浪迹天涯了。
    没等姜为乐幻想到最美好的时刻，钱集就领着双鸿光匆匆赶来。
    “参见宜妃娘娘！”钱集站在珠帘后，双鸿光站在门外。
    姜为乐看着钱集着急的模样，心中顿觉不妙，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何事？”她稳定心神，淡淡地问道。
    钱集倒是一反常态，他此刻已经有些憋不住了，全无平日里的镇定悠闲。
    “启禀娘娘，陛下的毒蔓延至手臂了，奴才怕......奴才怕出大事，所以特来求您救救陛下！”钱集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姜为乐皱眉，这事跟她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她下的毒，怎么还来求她救人？要说有关系，那也是因为兴丽国，谁叫这个男人霸着她，不让她走，因果循环啊。
    “我怎么救他？”姜为乐虽心生疑惑，但还是想知道这解毒之法，也好了却了心头那份愧疚。
    “回娘娘的话，兴丽国派人来传话说，若想要解这煞茶之毒，就必须让您亲自去，用您......换这解药。”钱集怕姜为乐不肯，连忙解释，“奴才与双指挥使已经计划好了，到时候只需娘娘露面，然后再来一招偷天换日，定保娘娘安然无恙。”
    钱集说的大义凛然，却把姜为乐的心都说乱了。
    她有些犹豫，姜为乐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心情来面对这件事。
    毕竟说来说去，明知渊都是因为她的缘故才受伤，可他是整个青上国最尊贵的皇帝，名贵药材定然是少不了的，藏书阁内那么多古籍医术，还愁找不着一个解读法子？可这解药还未可知，若是他因此丧命，按照这个男人的疯批程度，他若是一道圣旨下来要她陪葬，那她岂不是亏死了？
    又或者她以身换药却不回这皇宫，借此机会离开......这样会不会有些忘恩负义了......？
    “娘娘......”钱集看宜妃娘娘这犹豫不决的模样，只以为她还在担忧自己的安危，所以又再三保证了一遍。
    偏偏就是这样，姜为乐就更加犹豫了。
    换还是不换？
    若是真的能找到解药，恐怕钱集也不会来找她了吧？
    那就......换！
    姜为乐重重地点了点脑袋：“让指挥使进来！”
    她去换，然后趁此机会与他一笔勾销！从前的恩怨情仇全都抵消！
    姜为乐与二人商议，最终还是决定走一步险棋。
    先是带她去给对方瞧瞧，然后在拿到解药之后，她上下车与替身交换。若是被发现了，便让埋伏的侍卫出马将对方一网打尽。
    这计划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
    找到一个与她面容身形都相似的人，难！
    当着对方的面调换一个大活人，更难！
    姜为乐甩甩脑袋不让自己去想这些糟心事，既然是钱集他们想的办法，那就让他们去烦心。
    “你们只管去做吧。”姜为乐放下手里的茶杯，坐直了身子吩咐道。
    “属下遵命。”双鸿光迈着坚毅的步伐离开了屋子。
    “娘娘放心，有指挥使在，定能保您无恙。”
    钱集还在这里给她洗脑，姜为乐听得心烦，挥手让他退了出去。
    不过一日，钱集便领着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来到了养心殿。
    姜为乐与她并排站在一起，倒真有几分神似。
    “这身段气质虽比不上娘娘，但也能唬过好些人了。”钱集在旁边笑着夸赞，“指挥使真是厉害，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找来与娘娘如此相似的女子。”
    双鸿光沉着脸点了点头以作回应，他转身对着姜为乐抱拳说道：“还望娘娘将此女留在身边多多观摩，以免被人看出问题。”
    留在身边观摩？这不就等于她的一举一动全都要被这个女子观察吗？这跟个人形监控有什么区别？还是光明正大的那种。
    但是一想到那个男人......姜为乐还是点头同意了。
    “陛下醒了吗？”
    “回娘娘的话，陛下方才醒过一次，然后又睡过去了。”
    “他可有吩咐什么？”
    “陛下方才醒来只是问了问您，然后就又睡了过去。”钱集尽力回忆着刚才明知渊的反应，生怕漏掉了重要的细节。
    姜为乐的黑眸轻垂，看起来有些伤感。
    “都下去吧。”她靠在榻上懒懒地吩咐道。
    “是。”众人纷纷退下，唯有那个替身还在屋内。
    姜为乐对着她欲言又止，半晌后才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娘娘的话，奴婢名叫春儿。”
    “你......算了，你就待在这里吧。”姜为乐还想问些其他的，但又觉得心烦。
    “是。”
    春儿待在房间里面，眼珠子就没从姜为乐的身上下来过，盯得姜为乐百般不适，但却只能强忍着，毕竟都是为了明知渊，也是为了她自己。
    “启禀娘娘！陛下醒了，现在召您过去呢。”值守的小太监急匆匆来禀报。
    闻言，姜为乐立马起身前去。
    来到门前，姜为乐看着身后的春儿犹豫了片刻：“你就在外面，别被陛下瞧见了。”
    今日屋内也站了好些个太医，他们已经替明知渊诊治过了。
    看见姜为乐出现，明知渊也不顾自己的身子了，挣扎着起身。
    屋里头的人都被他赶了出去，只留下了姜为乐。
    明知渊看见她很开心，但语气里又有些许埋怨：“先前醒过来就没见到你，你去做什么了？”
    姜为乐面对这个男人的质问有些不悦：“我做什么了不重要，难不成我事事都要向你汇报吗？”
    她不惯着他，也不管他的身体如何，先怼了再说。
    明知渊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急躁了，立马便软了下来，他朝着姜为乐伸手：“我就是担心你罢了，先前没见到你，还以为你出什么事情了。”
    姜为乐见对方这么解释，也算是给了个台阶，她慢步走到床边将手交到男人的手心：“你又多心了，我在宫里能出什么事情？”
    男人的脸上露出疲态，他屈着身子靠在姜为乐的肩上，双臂把她圈得紧紧的。
    “你别担心我，还是先想想你自己吧。伤口还疼吗？”姜为乐都不敢去捧他的手臂，偏偏这个男人像是个木头一样，一点都不疼，还在乱动。
    “不疼，有你在就不疼。”
    “你就会说笑！真是一点都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刚刚太医来是怎么说的？”姜为乐娇嗔道。
    “没什么问题，多养几天就好了。”明知渊不想把自己的真实状况告诉姜为乐，但却不知对方早就已经知道了，甚至还在谋划怎么为他取得解药。
    姜为乐挑眉，她也不拆穿他：“那就好，我看你睡了一整天，还以为伤势过重了呢，若是因此出事，只怕我是要随你一同去了的。”
    “若是我死了，你也就自由了。”明知渊自顾自地喃喃道。
    姜为乐捏起拳头砸了他一下：“你就会乱说，呸呸呸！赶紧打三下木头。”
    她可不要他死。
    姜为乐就怕这个男人说一套做一套，万一他死了还要她陪葬，那多不值？
    看姜为乐这么在意自己的模样，明知渊脸上的笑意加深了许多。
    “亏你个没良心的，心里头还想着我。”
    “你若出事了，让我怎么办。”姜为乐小声呢喃了一句，“若你真的出事了，我就逃出宫去另外找个男人嫁了，还望陛下大发慈悲莫要拦我前程。”
    “我不会出事的，你别担心。你还想再嫁？门也没有！”明知渊的热唇幽幽探上姜为乐的耳际。
    姜为乐感觉一阵痒意，忍不住仰头往后躲。
    男人邪魅的俊容上露出一丝恶作剧之后的得意，苍白的嘴唇也因此勾起了好看的弧度。
    他这副模样倒真像是一个病美人，病而俊逸出尘，更有一番滋味。
    “你，你好生休息着，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姜为乐猛地从他怀里窜起来，脸红到了耳根，语气里带着一丝慌乱，像是一个被恶霸调戏的良家妇女。
    明知渊就这般静静的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身影，待到姜为乐彻底离开之后，他坚毅的身躯才瘫软下来，好看的眉心也因肩头的疼痛感紧皱在了一起。
    他抱着自己的手臂，咬紧了牙齿，额头冷汗直冒。
    明知渊用尽全身力气才将床边的瓷杯挥落在地，清脆的响声惊动了门外侍候的宫人，又是一阵慌乱，屋内又站满了太医。
    刘太阳施针替明知渊暂缓了毒性，但却不能根治。
    “陛下这毒还得要解药，照这样下去，若是还没解毒，一月过后只怕......”
    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钱集站在旁边，他感觉自己的心都揪起来了。
    若是可以，哪怕是让他替陛下受罪，他也愿意！
    明知渊的意识尚存，知道自己怕是天命已绝。
    只有那一个办法，但他偏偏就不愿意，急得钱集团团转。
    “陛下，为了您的身子......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等您身子好了，定有法子把宜妃娘娘接回来的！”
    钱集还想再劝劝，但看明知渊这乌黑的脸就知道，说不通！
    到底还是得偷偷摸摸的行动，千万不能被他知道。
    就算是真的知道了......能把他救回来，钱集就是死也愿意。
    拿他一条贱命去换陛下的命，值了！
    明知渊听不得钱集说这些，拿姜为乐去换解药？那还不如直接把他杀了！也省得让他再听到这些话。
    “滚出去！再让朕听到你说这话，就自己去宗人府把舌头割下来！”明知渊虚着嗓子怒斥道，“叫太医院赶紧制药，若是不成，全都陪葬！”
    他不能死，绝对不能，万一死了，在这偌大的皇宫里，谁又能护她？让她出宫再嫁？他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