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爷欣赏胤禛对自己表妹的重情。
    选择性忽略了胤禛对自己生母的寡义。
    人非圣贤，谁没有私心偏颇，何况老四还小，以后慢慢教就是了。
    就这样胤禛一举成为养在万岁爷身边的皇子。
    德妃则因此开始了长达近两年的失宠。
    痛苦的记忆撞击着已经是太后的乌雅氏。
    成了这对母子之间难以消磨的鸿沟。
    她再次抬起手抽在皇帝脸上，一如当年少年胤禛离开永和宫那天，太后用尽了全身力气。
    不料皇帝只是偏了偏头，唇角渗出血，却缓缓勾起。
    “皇额娘也想起来了吧。”
    时隔十多年再次迎来的耳光。
    还是一如既往。
    他眉眼寂寥，像是再透过太后看另一位母亲，唇角噙笑，“不过，祸福相依，若非凭借朕得了皇阿玛的赏识，皇额娘也做不成太后，亦未必能在皇阿玛先去后还能养尊处优这么多年吧。”
    “放肆！”
    太后气血上涌。
    她从来不是个心胸开阔的，再次抬手要挥下来，却被一道劲力挡住被推倒在地。
    “太后娘娘！”竹息惊得扑跪到太后身边。
    “你们都死了吗！给哀家拿下他！”
    彻底撕破脸的太后恶狠狠得瞪向门外。
    却见方才还满是宫人的大殿，不知何时已经没了人影踪迹。
    “人呢！”她心惊得攥紧竹息的手臂，突如其来得变故让她有些失了分寸，但在看到屋里压制果郡王的侍卫时，很快冷静下来。
    竹息垂眸，“娘娘安排的事已经在外通传了，奴婢想着少一人瞧见就多一分信服力。”
    “糊涂！”
    太后额角青筋暴起。
    什么信服不信服的，等祯儿登基后，她不信有人敢胡言乱语。
    她站起身，冷冷盯住皇帝。
    皇帝则坐直身体，与她对视。
    在太后惊愕的目光中，皇帝缓缓起身。
    他先是将一直坐在地上的玉姝扶起来，而后看向自己这位生母。
    “皇额娘似乎有很多困惑。”
    “你！”怎么会没事。
    太后猛地转头盯住竹息。
    竹息依旧垂眸，脑子里却飞快闪过安小主的面孔。
    彼时夏冬春在暗处与竹息相会。
    “孙姑姑考虑得如何了？”
    “小主请回吧。”
    “谋逆是株连九族的死罪，孙姑姑还真是心狠，要自己唯一的血亲陪葬，我记得姑姑侄儿才养的小子，不过满月吧。”
    夏冬春笑得双眸弯弯，声音甜腻。
    “谋逆！”竹息脸色瞬间黑沉下来，死死看向安陵容，好像在思考怎么杀人灭口不会打草惊蛇，可接下来夏冬春的话让她彻底瘫软下来，“孙姑姑以为，我都知晓的实情，皇上会不会知晓呢？”
    夏冬春漫不经心得绕着流苏玩，“孙姑姑是想等太后落败一同陪葬，还是想等太后成功被清算惨死呢？”
    竹息在那片竹林小道里站了许久。
    直至天色渐暗，直至她双腿酸软发颤。
    皇上竟这般早便知晓了太后娘娘的计划。
    太后娘娘还有胜算可言吗？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她求得承诺的画面里。
    她说出口的话仿若千斤重，光是言罢便要去了她半条命。
    “只求皇上看在奴婢以死谢罪的份上，放过奴婢的亲族。”
    安陵容巧笑嫣然。
    “孙姑姑放心，皇上是明君，要不了你的命。”
    此时此刻。
    竹息感受到太后探究的视线。
    她快速作出反应抬起脸，同样露出难以置信的错愕，双眼睁得极大。
    最是熟悉的人。
    最是懂得如何欺瞒。
    很快，她便听见了太后微不可察的松气声。
    眼底瞬间涌上湿润，视线迅速模糊，喉咙也堵得生疼。
    身体的每一处都因为自己的背主感到痛苦。
    可屋内熟悉的檀香则让她的头脑沉静得紧。
    她能清晰地感知内心，深深明白，自己死不足惜，为了太后什么都可以做。
    只是为太后娘娘办事数十年。
    她仅剩最后一脉血亲了。
    他们如何能再因她而死。
    她又如何对得起为她为太后而死的亲族。
    诛九族的死罪啊。
    万万不能的。
    看到竹息如自己一样反应的太后，没有再生怀疑，而是冷笑，“你没喝那茶水，倒是本宫小看了你。”
    “不过你再怎么蹦跶，也都是秋后蚂蚱，等人到齐了，哀家便送这些人上路！”
    “等人齐。”皇帝重复了一遍。
    落在太后耳朵里则是询问，她轻笑一声，自顾自重新落座，“是啊，皇帝昏聩无用，将大清江山挥霍无度，如何能当天下之主，自是有追随先帝的忠臣，拨乱反正拥护新皇。”
    “不愧是朕的好舅舅，的确忠心。”
    皇帝认同得点点头，“当初能把自己心爱的女人送进宫，现在能拥护十四弟谋逆篡位，的确是他能做出来的蠢事。”
    不顾太后气得再次咳嗽。
    他看够了太后的嘴脸。
    林林总总还是那些怨恨跟诉苦。
    太后没说倦，他也听烦了。
    那两巴掌，就当是给生母送终的陪葬礼吧。
    “既然要等人齐，十七弟去把人都请过来聚一聚，全了皇额娘一番心意。”
    “是。”
    话音落。
    太后还没反应过来，便见刚才还押着果郡王的侍卫此刻毕恭毕敬，跪下请罪，而果郡王拱手领旨，大步往外走去。
    留下面色如常的众人，和满目愤懑不解的太后。
    她绷不住地直直站起身，浑身都在发抖，可惜咒骂还没出口，伴随情绪激动变得剧烈的咳嗽，先喷了出来。
    苏培盛心领神会地拿着大拂尘挡在皇帝面前。
    冬儿同样双臂大开立在玉姝身边。
    “咳咳咳咳咳！这！咳咳咳这是什么意思！咳咳!”
    太后咳得撕心裂肺，胸腔震动，顾不得骂人发泄，只把最想知道的问了出来。
    她不信这一切都是假的。
    都是皇帝在跟她演戏。
    她的祯儿都回京进宫了，皇帝还不知道，怎么可能都是假的。
    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让皇帝提早发现端倪！
    等祯儿来。
    等祯儿来了，一切就能结束了。
    太后的咳嗽声不断，胸口腹部都被咳嗽扯动得生疼，对她的质问却无人理会，只有竹息心疼得替她抚背。
    “解药咳咳，快把解药给咳咳哀家！快点啊咳咳咳！”
    她也懒得再装什么病了。
    只想赶紧停止咳嗽。
    竹息不忍得咬紧牙关，眼泪滚落。
    而太后见她迟迟没有动静，疯了似的撕扯竹息的衣袖，“解药！”
    她目眦欲裂仿佛在看生死仇人，在木楞的竹息身上又打又踹，可惜身子吃不消这样剧烈的运动，没持续多久，难以遏制的咳嗽使得太后整个人都咳得蜷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