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可以去吃饭了，干部们发出一声欢呼。
簇拥着周勋父女俩，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餐厅去。
和外宾不同，他们的午餐得自己解决。
饥肠辘辘的众人直接在宾馆的餐厅里拼了个老大的桌。
为了不让几个老油子喝酒，李部长还自掏腰包让人买了一堆汽水儿送过来。
才端上桌，一纺的徐厂长立马拧开盖儿，巴巴地给周勋倒了一杯。
“周主任，我敬您。”
“还得多谢您的指点，我们厂才能拿到这么多订单。”
“我老徐是个懂感恩的人，往后您要有用得上我的地儿，尽管开口。”
“但凡我皱了个眉毛，那就是猪狗不如。”
说完他仰头，直接把自己的那杯汽水儿一饮而尽。
周勋本来还在给胖崽子摸肚肚呢，听见这话，当即翻了个白眼。
“老徐，你挺贼啊，趁着不能喝酒的时候来这套是吧？”
“信不信回四九城我喝死你？”
徐厂长一愣，立马急赤白脸道，“周主任，我不是那意思。”
“我，我，我就是想表达一下感激之情而已，真的，您信我呀。”
看他都要哭出来了，周勋咧咧嘴喝掉了他倒的那杯汽水儿。
“老徐，你说说你，都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开不得玩笑呢。”
“我信你，不过等回去了可得把酒补上。”
徐厂长脸色一松，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必须的，周主任，您放心吧，就算您不提，我老徐也不会忘了这一茬。”
有他带头，剩下的干部们有样学样，纷纷起身敬汽水儿。
本来他们人数就多，每次还都倒上满满一杯，直接给周勋灌了个七成饱。
仰头喝完最后一杯，周勋打了个饱嗝。
“还是那句话，大家都是一家人，吃的都是一锅饭，互相扶持嘛，不用这么客气。”
敲了敲桌子，周勋掷地有声道，“当然，我帮你们也是有一点点私心的。”
“我这个人吧，很不喜欢洋货。”
“你们挣了钱，卖了产品，那就要努力提高自己的产品质量，要学会进步，要学会管理，要学会人才储备，那样才能把厂子越做越大。”
“不止外销，国内市场我们也要。”
“我希望未来咱们大家伙儿能够共同努力，把市面上同类型的洋货全部打死打残，让他们滚出咱们的市场。”
“最不济，也要把他们的价格打到谷底。”
“能做到不？”
餐厅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周勋的话震惊到了。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胖崽子。
她激动地小脸通红，拳头也攥得紧紧的。
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词来描述现在的感受，她昂起头，举起那攥着的小拳头，脸上的奶膘一抖一抖的。
“爸爸说得对，让它们滚蛋。”
这奶凶奶凶的一嗓子让干部们回过了神。
所有人俱是热血沸腾，纷纷出声道。
“周主任，你说得对，就应该让洋货滚蛋。”
“周主任，你放心吧，洋人的货就是垃圾，还卖那么高的价，我早就看不顺眼了。”
欣慰地点点头，周勋摸了摸胖崽子的小脑袋瓜。
想了想，他又倒上一杯汽水儿。
“来来来，大家一起，最后一杯了哈。”
“今天就算了，明儿可别再来这套了，我从小到大还没喝过这么多汽水儿呢。”
众人哄笑，连连点头。
喝完了汽水儿，周勋提起筷子夹了一根青菜塞进胖崽子的嘴巴里。
见他动了筷子，桌上剩余的干部们才一个个地开始夹菜。
直到一行人热热闹闹地吃完饭离开餐厅，剩下的几桌客人还有点儿没缓过劲来。
坐在角落里的一个女人皱了皱眉低声道，“郑姐，他们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啊？我总感觉有点极端了来着。”
“这不是搞排外小群体破坏国际关系吗？会被处罚的吧？”
对面的女人顿了顿放下筷子。
“你知道说话那人是谁吗？他就是之前我跟你说起过的那个人。”
“昨儿我听到了个小道消息，四九城的那一帮子老趴菜跟着他在火车上挣了不少钱，也报高价坑了不少外宾。”
“这么大的事儿上头都没反应，你觉着奇怪不？”
“当然，上头没反应也可以解释说是因为那人家境不凡，但是为什么被坑的外宾也没什么反应呢？”
之前说话那女人愣了一下。
“郑姐，你的意思是说，其实外宾本来就能接受那个价格？”
“对”郑璇点了点头，“咱们不了解外头的市场变化，每次价格都是参照往年的成交价来制定，这中间还不知道被贪婪的洋人们钻了多少空子挣去多少钱。”
“而且那人说得也没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提到洋货，咱们的第一想法就是高端和贵，这种现象可不太妙。”
“不止对咱们这些厂，对花钱购买的老百姓来说也一样。”
端起杯子喝了口水，郑璇抿了抿嘴唇，“因为其实真要比起来，老百姓花高价买的洋货不一定配得上那个价格。”
“就拿空调来说吧，他们三厂生产的东方牌我上午去体验了一下，绝对比我们厂之前买的外国货要好。”
“性能更好，却因为是国产而卖不出外国货的价钱，这个市场是有问题的。”
“长久下去，一旦民众习惯了外国货的高价，会逐渐被驯化，会认为咱们国产的就是垃圾，就是不该卖高价。”
“到那个时候，只要外国货一降价，就能迅速占领市场，国产货的处境会异常困难，咱们这些工厂会逐渐开始入不敷出，工人们会开始降薪，延迟发薪，甚至到最后还可能会下岗失业......”
对面的女人打了个哆嗦，“真的会有那么严重吗？”
郑璇点点头，“情况可能还会更差，外国人你我接触也不少，他们为了利益是不择手段的。”
“计划经济始终还是要回归到市场经济的，要是那时候我们还是一盘散沙这样，估摸着最后下场都会很惨。”
“光是应付各种黑暗手段咱们都应付不过来，别的不说，一纸谣言就能让很多厂直接跌到谷底，最后慢慢被吞噬，逐渐在市场上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