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了一下，杨厂长狠狠地吸了口烟，“如果是小周给你说的，那我肯定信。”
这下轮到裴勇犯懵了，“为啥呀？”
如大梦初醒般，他猜测道，“老杨，是不是小周也给你们轧钢厂弄出了什么新鲜的玩意儿？”
“对”杨厂长叹了口气点点头。
“今儿我来就是为了谈技术授权的。”
裴勇的眼皮跳了跳，技术授权？什么意思？
难道不应该是技术共享吗？
不等他开口追问，周勋溜溜达达地从楼道上来，出现在走廊里。
“嚯，你们起得也太早了吧？”
“裴伯伯，好久不见呐。”
赶忙掐灭烟头，裴勇挤出个笑脸。
“确实有些日子没见了，小周，那手表的事儿....”
“好说好说”周勋摸出钥匙打开办公室的门。
“都别搁外边站着了，进来谈呗。”
屋外的三人对视一眼，默不作声地跟着他进了办公室。
给他们一人泡了一杯茶，周勋淡定地坐到办公桌后边。
“事儿挺多的，一个一个来吧，朱副厂长你先说。”
无线电厂的那个中年人也不推辞，麻溜地就从手提包里摸出厚厚的一沓资料放在桌上。
“周厂长，这是我们无线电厂那台黑白电视机的研究资料，都是原本，我们沈厂长让我带过来的。”
周勋挑了挑眉。
“你们厂的技术水平很不错，有尝试过彩色电视机的研发吗？”
见他连一点翻看那沓资料的迹象都没有，朱副厂长心头一跳，老老实实道，“有尝试过，但目前还没有什么明确进展。”
猜到了会是这个结果，周勋打开办公桌的抽屉找了找，从里头取出一个文件夹。
“这是我们机械厂的研发科最近鼓挠出来的东西，你看看吧。”
朱副厂长心头一紧，起身接过那个文件夹就仔细地翻看了起来。
片刻之后，合上文件夹，朱副厂长捏了捏眉心。
“周厂长，你们弄出样品来了没？”
端起茶杯嘬了一口，周勋淡定道，“当然，黑白电视机和彩色电视机我们厂都生产出了几台样品。”
“一会儿我可以让人领你去看看。”
“技术难度差别还是蛮大的，彩色电视机需要的三基色三枪显像管和有色解码处理电路我们也是研究了很久才能有所突破。”
苦笑着低下头，朱副厂长默默地将文件夹放回桌上。
据他所知，周勋拢共才掌权第三机械厂不到两年吧？这所谓的很久到底是多久？
他有点儿不敢想。
暗暗地叹了口气，再抬起头来时，朱副厂长已经认命了。
“周厂长，您之前和我们沈厂谈到过技术授权问题，究竟是个什么说法？”
陡然听到技术授权这个词，一边的裴勇和杨怀民都竖起了耳朵，表情也变得认真起来。
扫了他俩一眼，周勋笑道，“我们机械厂的工人总共才不到三千人，生产电视机也不是主业，想吃下一整个市场不大现实，所以我决定把三基色三枪的显像管技术和有色解码处理电路技术授权给你们。”
“有前边那台黑白电视的研究经验在，我相信你们很快就能生产出自己的彩色电视来。”
朱副厂长颇为心动，“那代价呢？代价是什么？”
他可不相信天下会有白吃的午餐。
就算是有，那也轮不到他们无线电厂来捡这个便宜。
变戏法似地又摸出个文件夹递过去，周勋抬了抬下巴，“您看看呗，要是这里面的条件你们同意的话那就有的谈。”
“若是不同意的话，我就只能另想他法了。”
朱副厂长起身接过这第二份文件夹翻看了一下。
越是往后看他的脸色越凝重。
合上文件夹，他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这条件也太苛刻了，比他来之前预想过的还要离谱。
如果答应下来，那就相当于他们整个厂都在替机械厂打工，累死累活也就挣一点儿辛苦钱。
咬咬牙，朱副厂长闷声问道，“周厂长，这条件也太过份了，要是我们不答应的话您会怎么办？”
本来就做好了二手准备，周勋神色平淡，语气更是毫无波澜。
“相信你们天津那块儿也收到了风声说要开放市场吧？”
“如果你们不答应合作的话，那我只能考虑自己成立一家民营的电视机厂和你们竞争竞争了。”
“考虑要和你们谈合作也不过是老爷子们心软，让我给你们一条生路罢了。”
尽管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朱副厂长还是有些犹豫。
“这件事我做不了主，您给我三天时间，我让沈厂长亲自来和您谈，可以吗？”
“当然可以”周勋耸耸肩便起身送他离开了办公室。
趁着两人不在的功夫，裴勇和杨厂长对视一眼，直接就扑向了那份摊开在桌上的文件。
与朱副厂长一样，看完文件后两人的脸色都暗了下来。
等周勋回到办公室，裴勇率先就开口了。
“勋子，我也觉得你们的条件太苛刻，这不是妥妥的资本家吗？”
“生产归我们生产，材料也得我们自己出，你们啥都不干就能坐着收钱，凭啥呀？”
笑容不改，周勋摸出根烟点着，“凭我们有技术，这个回答您满意吗？”
“市场经济是很残酷的，有技术者不一定生，但没技术者必定死，就这么简单。”
“您要是不满意的话也可以选择拒绝跟我们合作。”
裴勇顿时语塞。
“就算我们答应了你这个条件，国内的市场也没法和你们竞争，最后不还是等死吗？”
朝着他翻了个白眼，一想到几十年后的国内市那种场舶来品称王称霸不断挤压本土厂商生存空间的场面，周勋的语气冷淡不少。
“先活下来再考虑什么以后吧。”
“优胜劣汰的市场才是健康的。”
“还是那句话，答应授权咱们可以谈，不答应那就各凭本事吧。”
“海外市场我们厂要，国内市场我们厂也要，真有心气儿你们厂就该自己努力研发新技术，和我们掰一掰手腕。”
“一潭死水，天天想着拿来主义，那你们厂还是倒了算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