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李方文确实听进去了自己的话，又是真的有意想要做出改变，周勋撇了撇嘴便没再往下说。
老实说他也很头痛，又实在是没什么别的法子才会出此下策。
有句话说得好，响鼓无需重锤。
但凡是李方文要更聪明一点点儿，他也不用拐弯抹角地做那么多无用活儿了。
又或者是把李方文换成钟跃民，那他根本连管都懒得去管他。
毕竟是死是活和自己的关系又不大，若不是有着情分在，周勋还真的不想去操那个心。
叹了口气喊来老板加了碗面，等到李方文吃完，几人这才慢慢悠悠地站起身往火车站那边走。
此刻宋彪已经把李方文的全部家当都给搬到了火车站的检票处。
在他一旁还站着两个神情略微有些拘谨的中年男人。
揪着李方文快步上前，周勋笑着从兜里摸出两盒烟，分别给那两个中年男人一人塞了一包。
“久等了吧？实在是不好意思，在外边稍稍耽搁了一会儿。”
压根儿就没想周勋会这么客气，那两个中年男人受宠若惊，连连摆手，格外局促地回应道，“其实也没等多久，我们也是刚到来着。”
“那什么，大少，是这位要下乡去吗？”
周勋点点头将李方文给推上前，“是他要下乡去，这是我弟弟。”
“之前本来是说想安排他去宝安的，但这臭小子自个儿不愿去，实在是没办法，所以才会临时想着换一换嘛。”
那两个中年男人对视一眼，当即从随身带着的包里摸出了本厚厚的手册来。
“大少，您有什么具体的意向吗？”
“具体的意向倒是没有”周勋笑了笑，“你把册子给我看看呗，我挑个地儿。”
其中一个中年男人点点头，直接就把整本手册都递给了他，还贴心地站到一旁低声解释道。
“大少，这个册子里头写了的地儿您都可以随便挑，画了红圈儿的是条件好一点的地儿。”
还有这种道道？周勋挑了挑眉。
“那画了黑圈儿的是什么意思？条件艰苦点儿的？”
“对”那个男人点点头，“画了黑圈的地儿一般条件都挺差的。”
“我们怕您不了解，所以昨晚特意打电话下去确认过了，肯定是准确无误的。”
周勋随意地翻看了几页，然后便将手册给合了起来。
“我觉着鹤城还挺不错的，劳烦你俩给他安排安排吧。”
鹤城？站在边上的男人愣了一下。
虽然鹤城还没有到画黑圈儿的地步，但条件也没够到红圈儿呀。
这位为啥要选鹤城呢？
怕是周勋说错了，他犹豫片刻又低声提醒道，“大少，您说的是湘省的鹤城，对吧？”
“那地儿条件真挺一般的。”
“一般就一般嘛”周勋摆摆手，“我的目的就是让他去锻炼锻炼，太舒坦的地儿也不行。”
“就鹤城吧。”
既然周勋都已经确认是选鹤城了，那两个中年男人也没再多说什么，而是飞速地帮着李方文给办好了所有手续，连带着两百块的安置费一起交到了他手里。
或许是之前的那两包烟起了作用，又或许是想要给周勋留个好印象，在办完手续后知青办的这两人也没急着离开，而是格外热情地翻看了一下李方文随身带着的行李。
他们是行家，想到了很多之前连周勋都没有想到的东西。
像是劳保雨帽和铁钉老虎钳之类的。
若不是他们提起，周勋压根儿就想不到这些东西还需要提前准备。
又忙活了大半个钟头，等东西都补齐了之后已经是过了七点钟。
和那两个知青办的中年男人道了个别，眼见着火车来了，李师长匆匆地拎起棉被，赶鸭子似的直接就将李方文给赶到了站台上。
为了给他们父子俩留单独说话的空间，周勋干脆就没跟过去，而是牵着胖崽子在原地等。
赶到火车尾部找了个人少的地儿，李师长将棉被放下，摸出烟来点了一根儿。
“臭小子，想要出人头地这是唯一的一次机会，你得抓紧了，别浪费你哥的一片好心。”
李方文难得的没有说俏皮话，而是默默地听着。
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李师长语重心长道，“多好听的话我也说不来，但你得记着，情分这玩意儿越用越少，尤其是当你还没法给出回报的时候。”
“你哥他本事太大了，以我估计呀，顶多再过两任他就要掌权的，到时候你如果跟不上他的脚步，迟早就要被淘汰。”
“咱们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你若是这样都混不出个什么人样来，外边的人还不知道会怎么说咱们家呢。”
李方文抿着嘴唇握紧拳头，“爸，你放心吧，我肯定会抓住这次机会的。”
颇感欣慰，李师长点点头，“趁着年轻多努努力，老大不小了，别成天只顾着玩儿。”
“还有，在外边要照顾好自己，有什么难处了就去找华成久，他说话可能会难听点儿，但肯定会卖你哥的面子帮你一把。”
“再要是他解决不了，你就打电话回来，知道不？”
之前还没见自个儿的老父亲絮絮叨叨地说这么多话呢，李方文鼻子一酸。
“爸，我都知道的，你也千万要好好照顾自己。”
“还有爷爷，你得空多回家看看他，现在就他一个人在家，还不知道会多难受呢。”
李师长叹了口气掐灭手中的烟，“放心吧，只要休假我就会回家。”
“走吧走吧，我送你上车去。”
说罢他便扛起棉被，率先走上了火车。
而李方文则是借机抹了抹眼泪又缓缓地吐出口气，然后这才拎着网兜跟在后边一道上了火车。
眼看着父子俩都上去了，周勋也明白这是结束了谈话，当即牵着胖崽子慢慢悠悠地晃到了站台前。
这辆火车虽然是知青专列，但也是要票的，只不过是免费而已。
但有票就给了知青办的工作人员们操作空间。
就比如现在，他们给李方文安排的位置就是靠窗的，不仅能看看外边的风景，还能随时推开来透个气儿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