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千重无人看见的袖中，冰凉的指骨微微蜷缩，垂眸望向矮了自己一头的少女，眼中蕴藏着黑沉沉的雾气，宋棠雪看不真切。
还没等到谢千重的回答，另一道声音打断了。
“宋大小姐是不是也应该谢谢我呀？”凤翡翠唇畔带着笑意，外衣穿得七零八落，有种要去接客的轻浮感。
宋棠雪的目光从谢千重身上挪开，心里猜测了一下这个人和谢千重的关系，盈盈一拜：“当然要谢谢凤公子了，感谢今日凤公子肯出手，嗯……”
宋棠雪的眼神扫过风翡翠空无一人的身后：“还要感谢小夭。”
身后的大树树叶猛烈摇晃了一瞬归于平静，里面藏着的正是生无可恋的小夭。
风翡翠笑得前仰后伏，没个规矩地靠在了谢千重的身上：“哎哟，这可真是个宝贝啊，谢千重你说是不是啊？”
“咳咳。”谢千重斜着眼神睨他，风翡翠的笑意僵在了脸上。
接收到危险信号的他当即站直了身子，站得笔直挺拔，比一旁的槐树还要挺拔几分。
“我想起来我还有事要处理。”风翡翠一溜烟儿消失在院子里。
突然一颗脑袋挂在拱门那儿，风翡翠计算了一下谢千重和他之间的距离，放下心：“本公子就祝两位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哈。”
然后迅速抽回脑袋，他计算的角度明显有问题。
“咚。”
脑门儿清脆的撞到了旁边的拱门上，顾不上痛晕头转向地跑路了。
谢千重面无表情地看着风翡翠表演了这番杂技，宋棠雪失笑：“凤公子是个有趣的人。”
“是吗？”谢千重的表情不显山不露水，若有所思地看着消失的人影，微微垂下头：“硝石的事情你不用再查了。”
宋棠雪仰起头，有些疑惑：“为什么？”
谢千重的眼神避开了宋棠雪的注视，遥遥望向院墙之外：“事情已经处理好了，不用你再插手。”
上次拿出“暗月”令牌时，谢千重的异样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看来硝石案件的背后还隐藏着什么惊天的秘密，而且这件事情还跟谢千重有关。
她能理解谢千重的做法，他想将自己置身事外，不掺和进来就是最安全的做法。
“这件事是不是牵连甚广，让你为难了？”宋棠雪有意试探道。
谢千重有些无奈地解释：“你又想到哪儿去了，这件事就是一件很简单的案件，之前是我想多了，现在查清楚，处理了那些人，这件事就过去了。”
这种鬼话宋棠雪可不会相信，她上辈子的那场火灾还没查清楚呢。
如果谢千重真的查清楚了，肯定会查到和自己有关，怎么会这么淡定呢。
心中的思绪百转千回，面上宋棠雪还是轻笑谢过了谢千重的好意：“我知道了，都听你的，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春光穿透了树梢，静悄悄地垂落在宋棠雪的身上，静谧而温暖。
这次的交易到此为止了，那他们还会见面吗？应该是很难了吧。
宋棠雪的眼眸转动了片刻：“谢大人，我们的合作还能不能继续？”
谢千重看着她，眼中弥漫的东西宋棠雪看不懂。
“我这儿还有一个合作，不知道谢大人有没有兴趣呢？”宋棠雪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这一世总有些东西是要自己去争取的，而且对方也不是完全无意的。
仿佛被拿捏的谢千重：“愿闻其详。”
“你也知道，我手里有很多铺子，现在宋府的人虎视眈眈，外头也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块肥差。”
谢千重的眼睛像是缀着万千的星辰，只一眼就让人流连忘返：“我有什么好处呢？”
“偌大的产业，我能提供的可就多了，后勤补给，钱财，当然这些就需要您庇佑一二了。”宋棠雪乖顺地等着谢千重的回应。
只有谢千重知道这副乖巧的面容下面是什么脾性。
现在这人连这张面具都不愿意戴上了，今日嚣张跋扈一寸不让的少女，这才是是家族养出来嫡女风范。
本就该风华绝月，而不是如往常那般唯唯诺诺。
“行啊。”谢千重应了：“先离开吧，待久了也不好……”
宋棠雪吃吃笑了笑，促狭地瞧了他一眼，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在谢千重侧身让她先走的情况下，走到了前面。
背对着谢千重，宋棠雪能还是能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
许是觉得自己看不见了，那道目光肆无忌惮了几分，也灼热了许多。
走出树荫之外，视野明朗，路过的春风不住地撩拨着满园的春色，花枝为它而折腰，草也慢慢地垂了头。
临近了拱门，宋棠雪也是突兀地想起那个撞了柱子的倒霉蛋，转过头去想与谢千重说上几句。
脚下就是门槛，半只脚踏出去她转头的时候显然是忘记了这件事，整个身子像是翻飞的蝴蝶，跌入了另一个怀抱。
就在一步之后的谢千重将这只春日里的蝴蝶抱了满怀，目色沉沉地看着怀里的人。
贴紧了，宋棠雪发现这个人也并不全如他表现地那般镇定，最起码他的心脏就不平稳，一点都不如面上的风光霁月。
宋棠雪短促地笑了笑，：“是不是又要谢过谢大人了呢，不然我今日怕是要毁容了。”
扑面而来的热气带着春花的香气，迎面落在谢千重的身上。
这热气沿着经脉暖到了五脏六腑。
谢千重缓了缓，想要推开宋棠雪，宋棠雪的身子像是水一样，轻轻一拂竟似站不稳一般。
宋棠雪也没想到谢千重会突然推开她，下意识伸手揽住了谢千重的脖颈。
太近了，近得谢千重都能看到宋棠雪的睫毛，轻轻颤动似蝴蝶翅膀扇动了他的心。
谢千重的心不轻不重地痒了一下，隔靴止痒样的感觉，吊在空中，不上不下。
宋棠雪松开手，自己退后一步，唇畔还是挂着笑：“谢大人止步，我就先回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山庄门口，谢千重的心空了一瞬，垂眸。
倒是比以前有趣多了。
马车重新回到宋府的时候，灯火通明，晚霞映衬着夕阳，大片大片铺满了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