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副县长？”邱世明明显和刚才不同，他惊讶地看着李振华。
    “就是一个称呼而已。”李振华淡淡道。
    “太好了，太好了！”邱世明激动起来，他赶紧伸出手，激动地说：“我叫邱世明，是厂经管办的主任。”
    “我知道。”李振华淡淡地说
    “县长，没想到在这里见到您！”邱世明的态度放的十分恭敬，“本来我是来找方书记汇报工作的，现在碰到了您，我就斗胆向你反映几个问题，可以吗？”
    他虽然十分倔强，但都是抱着一颗赤子之心，想为中下层人群争取合法利益而已，并没有任何反叛的心理，骨子里对领导依然有一种天然的尊敬。
    看着自己的前上司 一副谦卑的样子，李振华心中一动。
    感觉到一阵可怜。
    “什么事，邱主任你说！”李振华坐下，平静地说道。
    邱世明又恭恭敬敬地给李振华递了一根烟，才说道：“县长，现在县里要把我们厂卖了，可是我们很担心，担心国有资产得不到保护，担心工人们的权益的得不到保障。”
    “邱主任为什么这样说？”李振华问道。
    邱世明：“是这样，据说县里已经和几个公司接触，但是不实行公开招标！招标不公开，招标还有什么意义？这不是暗箱操作吗？”
    话说得很尖锐，但是李振华知道有根据。
    胡汉生和张万山都找过他，让他在青山大道的招标项目上动手脚，自己拒绝了。
    后来赵刚主导成立了招投标中心，如果估计不错，现在的招标中心，应该把控在赵刚手里。他要动手脚简直太容易了。
    “这个，邱主任没有根据吧？再说，还不是没有招标吗，邱主任担心过头了。”李振华安慰道。
    “不，不是我担心过头了，而是可能真有其事！”邱世明说道，“现在厂里让我们经管办制订职工安置方案，胡总指示我们 要按照最低标准搞。可是我听说有公司出资1.2亿要购买我们厂。按照1.2亿的标准，我们安置职工完全不必要搞最低标准！我们可以把标准定的高一些，大家的日子会好过很多！毕竟卖厂后，大家都要失去所有了。这一点遣散费为什么还要一压再压？”
    1.2亿！
    和前世一样，这是鹏城的强华发展集团有限公司的竞标价格，是投标的几家公司的最高价格。还是最后仍然输给了胡继承等人的维京商贸有限公司。
    这个价格，本来是改革小组的秘密，想不到仍然早早泄露了出来、
    也难怪，虽然糖厂的工人没有什么权势，但是胜在人多，总有人有这样那样的渠道，可以提前知道内幕消息。
    如果狠照这个数额，糖厂工人的遣散费的确可以定的更高，人们日后的日子会过的更舒服一些。
    可是这么大笔钱，不仅糖厂的三千工人在盯着，更多的有能力、有本事的人也在盯着。这笔钱注定很难落到普通人的手中。
    “那你们的想法呢？是按照胡总的指示，以最低标准制定安置方案，还是按照你们认为更合理的标准制定安置方案？”李振华反问。
    “我们的想法？”邱世明停滞了一下，说道：“我个人的意思，肯定要维护大多数人的利益。我们经管办的其他同志也是一样意思。尽管胡总指示我们做最少的方案，但是我打算做更加合理的方案！”
    邱世明说的相当有力，掷地有声。
    李振华不禁满意地微微点了下头。
    邱世明还是那个邱世明，并没有改变。
    还是一如既往的拥有满腔热血，充满斗志。
    “可以，方案你们先做，至于后面如何，一切都没有定局，不是吗？”李振华微笑。
    “这么说，李县长是站在我们这边的？”邱世明听出了话外之音，不禁一阵惊喜，“太好了，如果县长站在我们这边，我们工人就有希望了！”
    “不，我不是站在你们一边，我是站在人民的一边！”李振华纠正道，“我只想事情能够合理、合法、人道地解决，不想看到重大的动荡发生。”
    李振华这么说是有原因的，站在某些人群一边和站在人民一边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虽然他们本质上是一样的。
    站在“你们一边”，或者“工人”一边，很容易被扣帽子，拉帮结派，分分钟打击你没商量。
    而“站在人民一边”，则永远正确，没有人敢以这个为借口攻击。
    邱世明当然明白重大的动荡指的是什么，领导们最害怕的不就是动荡么？
    “不会，只要政府给予合理的安置，工人们绝不会无理取闹，一定会安分守己。”邱世明连忙道。
    他们追求的其实很简单，就是多分一点最后的晚餐。如果有关部门尽力了，把应该给的，能够给的，都给了职工群众，没有人愿意出去造.反。
    这个国家的人民群众，吃苦耐劳、忍辱负重是出了名的，他们的要求其实很低。至少和那些动不动就罢工的国度来说，老实了不知多少倍。
    “好吧，我会尽力，但是不敢保证。毕竟我只是一个副县长，很多事情不是我能决定的。”李振华留了个余地。
    “我明白！”邱世明说道，“只要李县帮我们说话，帮我们工人群众说话就够了，至于最后结果怎样，你努力了我们也不怪你。这样吧，今天你是你们拜年的日子，我也不打扰了，我这就告辞。剩下的，就拜托李县长了。”
    邱世明也很识趣，知道今天是李振华回来探亲的日子，他不适宜逗留太久。能够碰巧遇到李振华，得到他的承诺，已经是超出原先的预期了，必须见好就收。
    李振华也没有挽留。
    虽然邱世明是前上司，自己也很想和他痛饮一杯，但是今天不是时候。今天的时间，只能是陪着自己的老婆和岳父岳母。
    “老邱，以后常来坐坐！”方元也没有挽留，而是起身相送。
    送走邱世明，方元回到客厅坐下。
    “振华，你也看见了，现在工厂的工人很担心他们的前途，厂领导的想法和下面的人的想法不一样，改制前景不容乐观。”方元缓缓说道。
    “是，我知道。”李振华回答。
    胡继承的想法要是和工人们的想法是一样就奇了，胡继承的想法是利用这个机会获取大量的个人私利，和大众的利益根本上是对立的。
    如果维护大家的利益，他的非法利益就要受到压缩。只有压缩大家的合法利益，他才能尽量扩大他的非法利益。
    所以，他才指示邱世明按照最低标准制订安置方案。
    这样，节约出来的资金才能更好地流进个人的腰包。
    只是他想不到，邱世明这个经管办主任并没有按照他的指示去做，反而来找方元商量，碰巧又遇见了副县长李振华，决定维护大多数人的正当利益。
    “爸，这件事，我想你还是不要管了，现在的经营办负责，又是胡厂长直接安排的，你不要插手。”李振华说道。
    “不要管？我不管行吗？你看，邱世明主任都追到家里来了。我总不能说这不关我的事，你们去找胡继承去吧？人家是信任我才来找我。再说，你不是也说了，会尽力吗？我知道，你不是分管国有企业这一摊，你能够为工人们着想，我作为在职的糖厂的党委副书记，也是糖厂的一份子，为大家做点事义不容辞。”
    方元那正直的脾气又上来了，让他完全不理工厂的事情真的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