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刚脸色变得煞白。
    他知道李振华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个家伙，从一开始就反对自己主导的改制方案，赵刚原本以为自己牢牢把控着主导权，李振华也就是动动嘴皮而已，徒劳无功。
    毕竟连姜玉山在这件事上都退避三舍，不敢跟他硬刚。
    说实话，赵刚觉得推进自己意愿中的改制一点问题没有。
    况且他又有公安系统掌握在手，可谓占尽优势。
    事实上，事情也一直在按照他的剧情发展。
    方案通过，姜玉山摆烂，拦截李振华，命令警方和武.警雷霆出击。
    只要半个小时，他就可以完成设定的剧情，大获全胜。
    可是想不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央妈突然杀出，措手不及！
    央妈的威慑力极大，没有人敢冒犯，因为权力的差距太大了。
    央妈虽然不是权力机构，但是他的背景是权力。
    别说赵刚这个小小县长，就是再大的官，也不敢触这个霉头。
    更加离奇的是，原本一直不闻不问的姜玉山，就在武警刚开始动手的时候，也突然出现，控制了全场。
    就差一点点，央妈和姜玉山只要迟十几分过来，就清场完毕了，一切顺利。或者早十分钟过来，流血冲突还没有发生，事情都不会这么严重。
    感觉就像一个人去寻刺激，子弹刚刚出膛，就被人绞着衣领子一把往后拖，你说憋屈没？
    沉默了一会，赵刚叹了口气，缓缓问道：“你是如何做到的？”
    “赵县，我们就在这里谈吗？”李振华看了看周边的环境。
    赵刚默默点了点头，“我们去车上。”
    两人走向不远处一辆黑色的桑塔纳。
    002号车牌。
    走到车前，赵刚眼神复杂地多看了这部车两眼。
    心中五味杂陈。
    他朦朦胧胧地感觉到，自己或许坐这部车的时候不多了。
    他很清楚，随着央妈的曝光，他的前途是毁了。
    要知道，这些年凡是被某点访谈盯上的，都是很快被打上句号。
    媒体的力量是无穷的，央妈的力量更是无与伦比，成为他光荣的重点关注对象，社会性死亡是可以预见的。
    两人上了车，李振华递了一支烟给赵刚。赵刚则递给李振华一支水。
    “说吧，你是如何搭上央妈这条线的？”赵刚吸了一口烟，心情平静下来，问道。
    “赵县，你觉得你是输给了央妈？”
    赵刚一怔，疑惑地问：“不是吗？如果不是央妈，我的改制计划就会顺利完成，而我，不仅会得到经济上的利益，还会被打上勇于改革，锐意进取的标签，在国家大力推进国企改革的形势下，会成为先进的典型，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你说的或许有道理，但只是表面，不是主要原因。”李振华说道。
    “哦，那主要原因是什么？我倒想听听。”赵刚说。
    “是民心，是公平正义！”
    李振华缓缓说道，“如果不是你们做的太过过分，工人们失去耐心，会不顾一切反对你们么？如果不是他们的反抗，就算我认识央妈的人，也未必叫得动他们过来！你知道，央妈的层次，一般的偷鸡摸狗，小偷小摸之类的行为他们还真不愿意出手！”
    “正是你们欺人太甚，不顾他人感受，不顾公平正义，肆意侵犯别人的合法权益，才酿成了今天的结果。如果你们不是那么胆大妄为，一意孤行，事情会闹这么大么，发展到不可收拾么？
    你或许觉得，在栖霞这个地方，就是你们说了算，所以天不怕地不怕，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听不下反对的意见，更加不会把工人的反对放在眼里。
    可是你忘了，水能载舟也能覆舟。狗被逼急了也会咬人。谁都是看得出来，5000万卖掉糖厂，中间肯定会存有猫腻。最主要的是你们太过冷血，什么责任都不想负，只想甩锅，直接把人往外赶，这不是让人流落街头吗？
    古时候，杜甫都懂得“安得广厦千万间，大批天下寒士俱欢颜”，你们倒好，一句政府没有责任就完事了，让人一朝回到解放前，换做你，你不会死磕吗？
    如果不是这样，我也请不来省报和央妈。你们其实是输给了你们自己，输给了自己的贪婪和冷血。”
    赵刚沉默。
    仔细想想，或许是这样，但是他还是心中不服。
    “我承认我是做的有些过火。但是你知道，我们县财政有困难，需要开支的地方很多，我不想在糖厂改制这件事上浪费太多的精力。还有，你还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事实上，由于你一直反对我的计划，我很小心，这段时间，通过电信公司，一直在监听你的通话。因此我知道你去了省城，找省报记者。
    为此，我做了万全的安排，在必经之路设置了关卡拦截。就是其他方向，我也让人设了关卡，防止意外。
    为了防止你亲自迎接，我又派了徐庆云副县长亲自坐镇，就是怕你亲自出马。事实上徐庆云也拦住了你。我自认为是万无一失的。在监听你的这对按时间里，完全没听到你提到过央妈的事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我说过了，你是输在了民心上。”李振华淡淡道，“你看到的是我反对你，所以监听我，可是你的所作所为不仅仅是我反对，还有更多有正义感的人反对。你监听得了我，监听的了其他人吗？
    他们不一定会像我这样旗帜鲜明的反对你，但是不妨碍他们利用会利用自己的方式帮助弱势群体，主持正义。所以，在你一意孤行地推进损人利己的所谓改革的时候，就注定你会失败。
    你还记得老书记吗？他们虽然已经退休了，但是一直非常关心我们栖霞的发展。你知道，老一辈革命干部为国为民的心从来就没有变过！”
    赵刚瞪大了眼睛，似乎明白了一切。
    “你是说，张老出手了？
    唉，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他这种老革命，总是心怀天下，以平民百姓的父母自居。哎，要是我连张老的电话也监听就好了。谁想到一个退休老人，不安心养老，偏要来趟这趟浑水呢？”
    赵刚叹气。
    李振华无语。
    到这个时候，赵刚仍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居然还在想着如何去堵塞漏洞。
    哎，贪官就是贪官，钻入了钱眼之后，你拉也拉不出来。
    “赵县，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既然如此，李振华也没有必要把张娜的事情告诉他了。
    “嗯，没有了！”赵刚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心情也放松了下来。
    他长长舒了口气，说道：“李振华，我算是完了。走之前，我想求你件事，你能不能答应我？”
    李振华笑笑，“赵县说严重了吧？你现在不还是好好的县长吗？我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副县长，我不觉得我有什么资格、能力能够让你求我。我也不觉得我值得你求。”
    赵刚：“李副县长，你我斗了这么多年，就没必要故意装了吧？你我都清楚，上了访谈的人不可能全身而退，我这个县长肯定是做到头了。
    这么多年，我没少给你挖坑，甚至利用手中的权力直接打压你，可是始终阻止不了你的上升速度。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你不是一个轻易能打倒的人，连我都栽在你的手里，你的前程一定非常远大。
    下台之前，我想求你一件事。就是放过我儿子赵东。我知道，他曾经对不住你，但是他是我唯一的儿子，我真的不想看到他出事。糖厂的事，我会一力承担，与别人无关。以前赵东针对你的干的坏事，也是我指使的，不是他的本意。李副县长，一切都是我的错，要出气你冲我来。下台，入狱我都认了。就是祈求你不要动我儿子，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