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杰继续说道，“刘畅让我把这个情况跟付东解释一下。希望他别责怪陈依依，最后一场活动了，她已经做的足够好了。我记得这是当时刘畅跟我说的原话。我听了整个人都傻了，随后刘畅让我找我同事安排好后续撤场的工作。还说了一堆的工作安排。我这人平时不服人的，但那一下我是真的佩服刘畅。这个时候，他还能这么镇定的安排好工作。”
    说着孙杰看了看陈依依，“我不知道依依你知不知道，因为前一天进场搭建的时候出了点问题，他跟我同事在那里盯了一个通宵，所以他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其实已经差不多一天一夜没合过眼了。”
    陈依依很震惊的看向孙杰，一脸不可思议。
    孙杰笑了笑：“哈，果然。我就知道，这事儿老大肯定不会告诉你。不过这也不重要了，反正你们安全到了杭州。后面具体的事情我就不太清楚了，但我猜大概就是，陈依依你六神无主，刘畅帮你跑前跑后。当然，最后结果挺不错，你母亲没出什么大事。”
    陈依依这时候接过话头，“当时我确实整个人完全都是懵的，你们可能不知道，我父亲就是车祸去世的。当时我听到我母亲又出了车祸，我整个人几乎崩溃。要不是刘畅……”说着，陈依依眼眶又有些红，吴洁璇给了她一张纸巾，轻轻拍着她的背。
    半晌之后陈依依稳定情绪，继续说道，“当时要不是刘畅，我真的都不知道怎么办。所以你刚刚说他送我去杭州的时候一天一夜没睡，我当时真的不知道。我只记得他在高速收费站买了能有十几罐红牛，路上就不停地喝。除了去收费站上厕所，我们一路几乎没有停过。”
    孙杰点点头，继续说道，“我后来听刘畅说，阿姨的右腿骨折，虽然手术成功了，但后面能不能正常走路，还要看后续的复健情况。”陈依依点点头，表示赞同。
    于是孙杰说道，“这之后大概一个多月吧，反正每个星期五，我都会看到刘畅第一个出公司。然后周末两天人都是失踪的，打电话都不一定接，接着星期一早上肯定第一个出现在公司，眼睛一定是红的。我其实知道他肯定是周末去杭州了，星期一一早在回来。但那个时候我也就是个实习生，这些事情我也不敢多问。他也从来没跟我主动说过。”
    说到这里，孙杰眼神复杂地看向陈依依，而这个时候，一边的吴洁璇显然有点把自己代入到当时陈依依的角色里了，见孙杰停下来了，她接口道，“刘畅很好啊，如果我男朋友愿意为我这么做，我绝对会嫁给他。义无反顾的那种！”
    说完又立刻意识到不太对，抱歉地看了一眼陈依依，而陈依依此时把后悔和愧疚都已经写在脸上了。
    孙杰呼出一口气，直视陈依依，低沉地说道，“所以我一直很想知道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不等陈依依回答，孙杰继续说道，“我印象非常深刻，之后有一个星期一。我一早就到了公司，然后我看到刘畅坐在他的位置上，身边放着行李箱。整个人都湿透了，像丢了魂一样。就在那天，他问我要了一包烟。”
    孙杰顿了顿，“真的，一包烟，他跟我说，烟是好东西，能让人镇静。所以他想学着抽烟，还让我教他。”
    “我当时看到他那个样子，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问他到底怎么了，他也不说。只是抬头看了我一眼，就一眼。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眼神。他满眼都是血丝，那个眼神……怎么说呢，就是电视里那种突然知道了自己杀父仇人，却不得不被迫选择隐忍，还要对仇人笑脸相迎的那种眼神。”说着，孙杰看向吴洁璇，“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吴洁璇讷讷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孙杰继续说道，“反正就是一种很恐怖的眼神，好像没什么神采，但又好像很坚定。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我只知道，从那之后，我就很怕刘畅瞪我。真的怕。”
    这个时候陈依依说道，“然后呢？”
    孙杰愣了愣，“然后，他就拿着我的烟出去抽了。没几天，他就学会了。”
    陈依依又问道，“那段时间，他的精神状态怎么样？”
    孙杰思索了一下，说道，“你们刚刚说他有毛病的时候，我说他脑子不太正常，那段时间他真的像不要命了一样。本来一个礼拜才要做完的方案，他可以3天做出来。而且质量还奇高。我记得就是那段时间，我们公司因为刘畅，连续接了好几个大项目，我也是因为这些大项目，最后才能有机会留在公司的。不然我估计以当时公司正常的业务量，不一定会留我这个实习生。”
    这时候吴洁璇接口道，“那照你这么说，刘畅没有不正常啊，反而是因祸得福，成了天才了。”
    孙杰白了她一眼说道，“你不懂。活是干不完的。能五天干完的活，为什么要三天干完？你干这么勤快，老板会给你加钱吗？不仅不会给你加钱，反而还会给你加活。因为你能干嘛，那能者多劳咯。所以你说这事情正常吗？”
    吴洁璇毕竟还只是个学生，听了孙杰这话思索一会儿之后，也是点点头表示同意。
    之后孙杰说道，“那天之后，我发现他好像星期五不用走了，周末也找得到人了，本来还以为是依依的事情解决了，所以他就恢复到了原来的作息。但后来有一次我因为一件什么事情，想要找依依，我就问刘畅。刘畅让我自己找。我也没多说，但联系后我发现你竟然把我微信给拉黑了。”
    说着孙杰一脸无奈的看着陈依依，陈依依抱歉地摆摆手。
    孙杰叹了口气，“然后我去问刘畅，他笑了笑，说你也把他拉黑了。让我如果真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就直接给你打电话，如果我的电话也打不通，就换个手机打。我问他你俩是不是吵架了，他就说了句分手了。然后就让我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事，能不联系你就别联系你了。毕竟你把我都拉黑，已经表明了你的态度。所以最后我也就放弃了找你想法，自己把事情对付过去了。”
    说完孙杰猛喝了一口咖啡，呼出了一口气。
    一边吴洁璇看看孙杰又看看陈依依，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陈依依好笑道，“说吧，小八卦精。”
    吴洁璇鼓起勇气问道，“依依姐，孙杰说的这些都是真的么？”
    陈依依点点头。
    吴洁璇看到陈依依的反应激动道，“那你为什么要跟刘畅分手啊！他做错了什么？这么好的男人，这么为你付出，你怎么……你怎么……”
    陈依依看着吴洁璇，很淡然地补充道，“我怎么这么狠心，把他给甩了。是吧？”
    吴洁璇气鼓鼓地点点头。
    孙杰看向了陈依依，说道，“说说吧，我老大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把他给甩了。”
    陈依依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说道，“其实按当时的情况来说，他没错，我也没错。”
    陈依依话还没说完，吴洁璇就激动道，“怎么没错了！”
    孙杰拉了拉吴洁璇，示意她让陈依依说下去。
    陈依依继续道，“当时我母亲腿部骨折，后续康复至少要持续大半年。我这个时候只能休学照顾她，之后如果她康复的好，或许我还能继续回上海念书。但如果康复的不好，她一个人，行动又不便，我这个做女儿的，怎么能丢下她不管？”
    说着陈依依看了看吴洁璇，后者默然地点点头，陈依依继续说道，“所以当时我只能做最坏的打算。先休了学。然后照顾我母亲的术后恢复。之后的事情刚刚孙杰已经说了，刘畅每周都会从上海到杭州来陪我，帮我一起照顾我母亲。起初的时候我因为精神压力很大，我母亲又刚刚做好手术，所以很依赖他。但后来随着我母亲的好转，让我精神压力小了很多。这个时候，我意识到，我现在这样的情况，对他来说是个拖累。”
    陈依依停顿了一下，“我不能，也不敢用我母亲身体状况的好坏，去赌我和他的未来。更何况当时他的事业刚刚好起来……所以我不能成为他的累赘。于是我才毅然决然地跟他分手，想着长痛不如短痛。而且直接把他和跟他有关的所有人都拉黑，甚至换了手机号码。我当时只想着，这样对他对我都好……我真的没想那么多……”
    说完陈依依吐出一口气，无力地瘫靠在了椅背上。
    听完陈依依的话，吴洁璇低头沉默。
    孙杰沉吟一下，问道，“那后来你母亲好了，你又回到上海，为什么那个时候不去找刘畅。”
    吴洁璇闻言也附和道，“对啊，这个时候你怎么不找他呢？”
    陈依依苦笑一下，“你们傻不傻，当初我这么决绝地伤害他，等我母亲好了，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来找他？你们觉得我有脸这么做吗？我只能告诉自己，我真的错过了一个除了我父亲以外，对我最好的男人……是我对不起他……”
    孙杰和吴洁璇一阵沉默，然后孙杰就拿出手机给我拨了中午那通电话。并且在电话里对我一阵怒吼。
    我听完这些本来还挺压抑，但在最后他说完打电话给我怒吼之后，我就奇怪地问道，“不是，按照你的描述，不是应该对我表示同情和唏嘘的么？为什么你会打电话吼我？”
    孙杰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摊摊手道，“我听了陈依依的话，心里不好受，又不能吼她，所以只好吼你了。”
    “你……”我指了指孙杰，发现他这话我实在挑不出毛病，所以愣是憋半天没憋出话来。
    于是索性挥挥手让他滚蛋，孙杰显然还想问我，在知道了陈依依的心路历程之后，有没有什么想法，我告诉他让他等着，早晚我也会找机会吼他一次，找回场子。
    他见我不想多说，就讪讪离开了。
    他离开之后我对着窗外发了会儿呆。回想着刚才孙杰说的那番话，或者说，孙杰转述的陈依依的话。说实话，我不是没有干脆就彻底原谅陈依依的想法，但真要把这种想法付诸实践，几次尝试之后发现，我办不到。
    她说的那些我自己也能想明白，就像她说的，在那个当下，她的选择没有错。那所以……怪我咯？
    我只能把我们两个的情况归结于有缘无分，错过了。那既然错过了，那就错过吧。不要想太多。
    我突然想起跟秦莉聊净土的时候提到的德罗斯特效应。结合我和陈依依的情况，我觉得其实我跟她这两面镜子，是可以印射到对方内心深处的。因为我跟她都理解对方的想法和选择。
    只不过我们这种印射发生的时间跟空间不对。我们是各自拿着对方内心的图片，放在自己的镜子前面。虽然这张图片上印的是正确答案，但也仅仅是正确答案而已。
    就好像考试得了100分，这只能证明你对这张考卷上所涉及的知识做到了百分百掌握，但并不能表示，你对这张考卷以外知识如数家珍。
    而我和陈依依手上拿着的，就是两张满分试卷。即便我们能解答这两张考卷上的所有问题，也没法改变考卷之外的情况。
    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我接到了母上大人的电话，我喊了一声妈之后，就听到我妈在那里一阵关心，“晚上回不回来吃饭啊？和人家小姑娘聊的怎么样啊？没想到你们还是校友，这么有缘分，我听你张阿姨说，人家小姑娘考了个专升本，现在工作也挺不错的，你现在工作也不错，是不是考虑考虑让我早点抱孙子啊？”
    我一阵哭笑不得，于是耐着性子一个一个回答她的问题，“晚上我就不回来吃饭了，这会儿在公司加班呢。我跟她也没什么可能，你就不要操这份心思了。”
    我妈一下不乐意了，“不回来吃饭就算了。但你说没可能是什么意思，你张阿姨可是说了，你俩聊得可好了。小姑娘不要太喜欢你哦。”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跟我妈坦白，“妈，我跟你直说了吧。我在大学时候就追过廖欣。然后她选了个富二代。之后我跟她就断了联系。”
    我妈听了我的话之后就没了声音，我知道这个消息可能对她来说有点难以消化。但该说的我还是要说，免得她之后一直纠缠这个问题。
    于是我接着说道，“我的意思不是说她嫌贫爱富，而是当初她已经做过选择了，这个选择不是我。虽然几年之后的现在能再遇到，是挺有缘分，但，你儿子不想再吃这个回头草。而且还是人家吃剩下的回头草。妈，我这已经算是说到底了，虽然话可能不太好听，但意思你明白了吧？”
    半晌之后我妈叹了口气，说道，“那我知道了，我会跟你张阿姨说的。”
    我笑道，“行，那麻烦你跟张阿姨说一声抱歉，没事儿我就挂了。”
    挂断电话之后，我叹了口气。这一天连续面对了两个前任的问题，实在让我头疼。也不对，廖欣严格意义上说都不算前任。
    工作还是要做，我转身出门看了看他们的进度。稍微闲聊两句之后，我回到办公室收拾东西走人。
    其实今天晚上没什么事情，是可以回家吃饭的。但早上相亲这出，让我实在不想回家接受父母的拷问。所以还是躲一躲吧。
    收拾东西的时候突然看到陈依依送给我的平安福，我想了想，在办公室找了个地方挂了起来。虽说陈依依说这是挂在车上的，但……还是别挂车上了。
    等我收拾好东西准备走的时候，电话又响。我拿起来一看，发现是陈依依。
    说实话，我这个时候真不想接她的电话，所以按了一下手机取消响铃之后，就任由它这么提示着，一直到对方挂断。
    我叹了口气，刚想把手机揣进兜里，就看到一条微信提醒，是陈依依发过来的，我点开后看到她说：看到留言给我回个电话。
    我实在无语，只好回播过去。她秒接，显然这会儿手机就在她手上，我假意道，“不好意思，刚刚手机没在身上。”
    陈依依没在意，而是语气兴奋地说道，“刚刚王导给我打电话了，说我下个月就可以去实习了。”
    我心想，这王导动作可够快的，于是说道，“哦，那是好事儿。没想到王导这么给力。”
    陈依依笑着说，“那你今天有没有时间，我请你吃饭。”说完，突然啊了一声，“对了，我记得你说你今天去相亲。相完了么？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我真的是受够了，够够的……
    于是没好气地说道，“相完了，不咋样，不吃饭。ok？”
    陈依依用甜腻的口气说道，“哎哟，不就是相亲不顺利么，至于这么不高兴么？你快说说，是不是长得很丑？所以才看不上的？那没关系啊，我这美女主动约你，难道不能抚慰一下你受伤的心灵？”
    我被她气笑了，回道，“呵，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陈依依非但没有听我的，还变本加厉，用台湾腔说道，“干什么啦，人家哪里没有好好说话。人家都已经这么主动约你了，你怎么能酱（这样）对人家呢？”
    我扶着额头说道，“我投降，求你好好说话行不行？”
    陈依依在那头呵呵直笑，“行，那你晚上跟不跟我一起吃饭。”
    我撒谎道，“我晚上答应了我妈回家吃饭。”
    陈依依失望道，“哦，那好吧。”
    我答道，“还有什么事么？没事儿我挂了。”
    陈依依立刻说道，“还有件事……就是……不太好意思说……”
    我笑道，“你对我不是一直理直气壮的嘛，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陈依依闻言有点炸毛，“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哪里对你理直气壮了？”
    我撇嘴道，“切，说分手就分手，说出现就出现，还不够理直气壮？”
    我这话一出口，陈依依瞬间怂了，沉默一会儿之后，又用台湾腔对我说道，“那……那以后人家都用酱的方式跟你讲话，以表达人家的歉意，你说好不好嘛？”
    我实在受不了她这样，于是说道，“你少来这套，有事儿说事儿。”
    陈依依收起玩笑，恩了一声之后，轻声说道，“是我妈……她下星期要来上海开会，她知道我跟你又有联系之后，就想找个时间请你吃顿饭……所以……”
    陈依依这么一说，我倒是真没法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