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压力和丢谁的脸之外，还有一点也是我不怎么愿意接受这份工作的主要原因。
    那就是这么多年干下来，我自认自己还是偏向于做一些具体业务层面的工作，因为我喜欢自己掌控一件事情的感觉。
    比如你给我一个目标，让我做一个类似命题作文的方案并将之落地，或者如这次创业的想法那样，我提出一个具体的大方向，然后想出一些基本结构，再慢慢经由我个人或者集思广益，由大家一起查漏补缺。
    但是，对于谷韵芝刚刚说的，让我去判断一家公司是否值得投资，投资之后，还要站在投资人，也就是谷韵芝的角度，去判断这家公司的发展策略是否合适可行，甚至在一定层面上，还掌握着该公司的某些人某些事的生杀大权……
    可能这些种大权在握，甚至狐假虎威的工作对于有些人来说会趋之若鹜，但坦白说，我个人对这方面并不是太感兴趣，更不要说我能不能胜任都还是个未知数。
    想到这里，有那么一个瞬间，我是想直接开口就拒绝的。
    但想到秦莉之前电话里说的，让我先别急。所以拒绝的话到了嘴边，我又给咽下去了。
    斟酌片刻后，我说道：“谷阿姨，实话实说，感谢您这么看得起我。但就我现在的真实想法来说，我是真没信心能胜任这份工作。”顿了顿，我又补充道：“您看这样行不行，您先让我回去好好研究一下，干您说的这份工作具体需要具备哪些方面的条件或者说知识。然后等秦莉月底回国，我跟她商量完了再给您一个正式的回复，好不好？”
    几乎没有思考，谷韵芝便点头道：“当然，我这边也不是很着急。一个月之内，或者说农历新年之前回复我都来得及。”
    因为聊了这么一会儿喝了不少茶，所以说罢刚刚这句，谷韵芝告罪一声去上洗手间。
    趁着自己母亲离开的功夫，谷梦瑶回头瞥了一眼谷韵芝，确认她走远之后压低声音问我道：“怎么样，考虑跟我妈混不？”
    轻笑一声，我问她道：“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眼珠转了转，谷梦瑶做出一脸饶有兴致地表情说道：“先听假话吧。”
    酝酿了片刻，我豪情万丈地说道：“我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要在谷阿姨的领导下打下一片江山！”
    扯起嘴角冷笑了两声，谷梦瑶撇嘴道：“切！那真话呢？”
    呵呵一笑，我如实答道：“真话就是等你姐回来再说。”
    翻了个白眼，谷梦瑶嗤笑道：“那不等于没说嘛。”
    摊了摊手，我好笑道：“刚刚在车上你姐的话你也听到了，她让我别急着拒绝。我这不是照办了吗？”顿了顿，我又补充道：“而且我主观上也确实认可你妈刚刚说的，这份工作在很大程度上能拓宽我的视野，抬高我的格局。”
    “你就直接说但是吧。”谷梦瑶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
    呵呵一笑，我接着说道：“没什么但是，就算有，我刚刚也已经说了。就是担心我干不好。”
    说到这里，我收起玩笑，口吻认真地对谷梦瑶说道：“要是真干砸了，到时候丢的可不是我一个人的脸，而是你姐的脸。而且这都是真金白银，还是巨款，更不要说这是你妈的血汗钱。我怕我担不起这个责任。”
    原以为我这话已经说得很重了，但谁知谷梦瑶听后毫不在意地答道：“这么畏首畏尾做什么？你只是提供建议，最终决定是我妈做的。就算投资失败，责任也不会让你来担。”
    点了点头，我赞同她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如果我单纯是一个从社会上招聘来的普通员工，那我举双手双脚赞同你的观点，但你不要忘记了，我还有一个身份，我是你姐的男朋友。真要搞砸了，就算你妈不会说什么，那秦莉这边呢？她会不会有心理负担？更重要的是，秦泰安呢？他会怎么看？还有我丈母娘呢？她又会怎么想？”
    看着听了我这一连串问题，低头做沉思状的谷梦瑶，我半开玩笑地说道：“虽说债多不愁，我也已经受了你姐直接或间接的很多恩惠了。或者干脆再说直白点，我这软饭吃了也不止一碗了，再多吃几碗区别也不是那么太大。但添饭之前，我总得看一看自己能不能吃得下去吧？甚至还要考虑一下，我是甩开腮帮子吃高兴了，但万一事后她父母嫌我吃的太多，不高兴了呢？”
    白了我一眼，谷梦瑶愤愤地吐槽道：“你这都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干的好不好，是我妈说了算。关其他人什么事儿？你这未免也想得太多了吧？”
    不等我接话，远处的谷韵芝上完洗手间出来，隔老远就问谷梦瑶道：“什么想太多？”
    闻言，谷梦瑶转过头看了一眼，气哼哼地总结着我刚才那番话，对谷韵芝告状道：“刘畅刚刚说，他怕自己干不好，到时候亏了钱。我叔我婶会拿有色眼镜看他，我姐会觉得对不起你！所以我就说他想他多。”
    看着谷韵芝一步步朝我们走来，我尴尬道：“谷阿姨，我这也是实话实说，毕竟我跟秦莉这关系摆在那儿，真要干不好，怕遭人闲话。”
    也没着急回答我，谷韵芝闲庭信步地走回自己的座位，待坐定之后才不紧不慢地说道：“你的想法我能理解。但我觉得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其实投资这种事情和创业一样，不能有赌徒心态。不能信奉什么放手博一博单车变摩托这种话。”
    顺手给我和谷梦瑶倒了杯水，谷韵芝继续说道：“我不否认投资的过程中多少有那么一些赌的成分，但纯粹的赌和有运用策略之后所做的决定，那是两回事。”
    想了想，谷韵芝举例道：“举个不那么恰当的例子，比如你和小莉谈恋爱，我们来场外下注，你们最后能结婚或者不能结婚。”
    “哈！”的一声，一边的谷梦瑶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但被谷韵芝瞪了一眼之后，立刻就收起了笑容，但眼角流露出的幸灾乐祸，却是怎么也藏不住。
    这边谷韵芝见谷梦瑶消停了之后，看向我继续说道：“从纯粹赌徒心态来看，这事情的概率就是五五开，能或者不能。对吧？”
    见我点头，谷韵芝自问自答道：“但如果用策略呢？那我们就要分析一系列的问题，比如你的家庭背景，人品学识，事业前途，对秦莉的态度，甚至你童年的经历，对事物的认知等等等等。对小莉这边也是一样，她对你的态度如何，她父母对你的观感怎样，事业上你俩是不是能形成互补，她的三观，她的经历等等等等。经过这么一系列的分析，你就会发现，在你俩谈恋爱的过程中，其实有很多可量化的指标，而且这些指标在不同的时间段，所占的权重也是不一样的。等收集完这些数据，我们再把它们列成清单，一一做比对，最终计算出来的，一定不是五五开。可能站在你的角度，能不能结婚的占比是3成对7成，站在小莉的角度是6成对4成。所以回到刚才场外下注的问题，你说基于这样的数据，如果再下注，猜对的成功率是不是会高很多？”
    停顿了片刻，谷韵芝看着我笑呵呵地说道：“你以为这就完了？不，还有高阶的玩法——做对冲。你俩能不能结婚，我都会按比例下注，但可能有一部分我用自己的钱，但另一部分可能用梦瑶的钱，甚至我可以找屿安做杠杆来下注。”
    正当我以为她说完的时候，谷韵芝再一次说道：“还有更高阶的玩法，我可以把这些下注的组合，再打包成金融产品，找张素甚至徐振进行交易。如果参与的人足够多，关于分析你和秦莉能不能结婚的那些指标，是不是某种程度上，还能发生变化？”
    看着已经有些cpu不够用的我，谷韵芝笑眯眯地问道：“所以这个时候，你还能说，投资是一种赌博吗？”
    沉吟了好一会儿，我才不太自信地问道：“谷阿姨，您说的这些套路，跟电影《大空头》里，有关银行把那些住房抵押贷款打包成投资产品，卖给金融机构的套路……是不是差不多吧？”
    哈哈一笑，谷韵芝说道：“其实就是某种程度上的金融延伸品，这是证券投资方面的东西。某种程度上来说，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顿了顿，她总结道：“所以说，投资是门很大的学问，并不是我看好你，就给你钱，你帮我挣钱这么简单。它更不是赌博，失败成功对半开。因此，现阶段对你而言，你完全不用顾虑太多，毕竟判断一个投资项目成功与否，跟我想要交给你的工作并没有太过直接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