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怔地看着陈依依，我着实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这些，关键是，她能把我的心理状态总结得这么到位。
    “我……其实也没有怪你……”张了张嘴，我有些不知所措。
    瞪了我一眼，陈依依没好气道：“但你那天说你对我很失望！”
    “呃……那我向你道歉？”
    刚试探了一句，陈依依立刻反唇相讥：“别！你是我老板，你说什么都是对的，是我僭越了，所以我为了自保，怕你以后给我穿小鞋，主动跟你道歉，还请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回。”
    只是她这理直气壮的样子，哪里有一点道歉的意思？
    不过我也没生气，而且不仅没生气，反而我还笑了，笑得很开心。
    “你笑什么？”陈依依气鼓鼓地问道。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笑什么。”想了想，我尝试着总结道：“可能是因为你用理直气壮的样子跟我道歉的样子很好笑，也可能是因为你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没负担地跟我说过话了。”
    我说前半句的时候她还朝我瞪眼睛，但待我后半句说完，陈依依的表情明显柔和了下来，“是啊……自从忙起来之后，我真的好就没有跟你这么轻松地说过什么了……”
    “这是我的问题，作为老板，我应该时刻关注你们的情绪和状态。”
    顺着这个话头，我便把之后的计划跟陈依依说了，“现在公司也业务方面基本上也开始步入正轨了，所以我计划着，下半年我主要会把经历放在一些‘务虚’的事情上。比如跟你们聊一聊家常，跟客户、重点关系人多接触接触联络联络感情之类的。总之绝大多数务实的工作，我都会交给你们。”
    想了想，陈依依调侃我道：“哟，开始混圈子了？”
    “陈总，我发现你现在特别善于总结！”放了个彩虹屁，我接着说道：“没办法，公司的牌子算是已经立起来了，稳住现在项目，我觉得相对来说已经不难，难的是之后再怎么发展甚至突破。所以即使不擅长这些事情，甚至多少有些抵触，我还是得硬着头皮上。”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陈依依忽然问道。
    被她问的一愣，我反应了一会儿才笑着反问道：“你是我的合伙人，我的亲信，我为什么不能跟你说这些？”
    “切！现在说句软话对你来说就这么难了？”
    看了她好一会儿，我尴尬又无奈地抬手指了指她，没好气地吐槽她道：“人艰不拆，懂不懂？！”
    而后，陈依依笑了，笑得很高兴。
    之所以我会在听道陈依依刚刚这个问题之后愣住，是因为我自己也没想过，我为什么会这么自然地，在她面前示弱。
    但之后我就明白了，因为我跟她的关系比较特殊，这些话，我不会跟秦莉说，因为在她这里，我不能轻易地表现出软弱的一面。
    我需要的是勇往直前，义无反顾，排除万难的决心和毅力。
    同样的，在公司其他人面前，我也必须这么表现，因为我是老板，是他们的主心骨。我不能慌，不能弱，这样他们会对我失去信心。
    不过在陈依依这儿，我不自觉地就没了这方面的顾虑。
    因为我下意识地对她不设防。
    她其实就是想让我承认这点，但我不要面子的？怎么可能对她说这些？
    好在她还是有分寸的，算是见好就收，满足了自己的恶趣味之后，也没再抓着我不放，所以她笑得很开心。
    “我觉得我们以后可以多聊聊。”笑过之后，陈依依明显心情不错，又拿起筷子吃了几口，有些不经意地说道，“其实我私下也跟孙杰袁晓他们几个聊过，大家都知道你现在压力很大。尤其是最近，你接了那个综艺之后，很多时候看到你一个人在那儿抽烟，孙杰他们就算有事都不敢随便敲你的门。”
    “还有这事儿？”
    看我不可思议，陈依依耸了耸肩，“当然，不信你可以问小悦。她就在你门口，头两次她还想替孙杰敲你门呢。”
    “呃……”
    “所以我觉得你刚刚说之后要‘务虚’，我特别赞同。尤其是我们这边，业务流程理顺了，很多事情也不需要你再操什么心。”
    对啊……我现在可不止这一边的工作，还有ar游戏那边呢，眼瞅着那边的开发工作已经阶段性进入了测试阶段，之后一段时间，我势必还要花大量的精力到那边去。
    想了想，我有些好笑地揶揄她道：“那你之前还三请示五汇报的？”
    “切”了一声，陈依依反问我，“那你看我最近找你汇报过吗？不仅是我，孙杰、袁晓、老贺，吴莉莉，我们几个最近找你的次数多吗？”
    回忆了一番，好像还真是，他们最近确实没怎么来找过我，更多的时候，都是我主动去找他们的。
    “嗯……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哈……”
    “不识好人心！”
    又闲聊了一会儿，见吃差不多，陈依依起身收拾。
    陈依依这办公室历来不让我们任何人在这里抽烟，所以见她收拾完，我起身准备接过垃圾，“我拿出去吧，顺便去抽根烟。”
    斜了我一眼，陈依依说道：“我去吧，今天法外开恩，允许你在这儿抽一根。”
    抽根烟的事儿，搞得好像我承了她多大情一样，看她小人得志的样子，我不领情道：“那我回我屋抽去。”
    “那最好了。”
    不大一会儿，我在自己办公室抽完了烟，就见陈依依又推门探出个脑袋，“你要没事就先走，不用等我，我还有一会儿。”
    “哦”了一声，我随口问道：“晚上你男朋友来接你？”
    “不来。”
    听她这略带嫌弃的口吻，我立刻张口叫住她，“你等会儿！”
    陈依依手上的工作非常多，所以她今天回公司我能理解，但加班到这么晚……就有点奇怪了。
    而且她回来见到我第一句是问我你怎么还在，这话现在回想起来好像有点故意要跟我岔开时间的意思。
    所以看向回过头的陈依依，我掐灭烟头，示意她进来坐，随后疑惑地问道：“跟你男朋友闹矛盾了？”
    “没有！”陈依依斩钉截铁。
    “那这大周末的，他怎么不来找你，有应酬？”
    “嗯。”
    看她这一个字两个字的往外蹦，明显就是有怨念，“所以你这是在怨他没时间陪你？”
    “我没那么幼稚。”
    好吧，既然她这么不配合，那这天也是没法聊了。而且我过多地参与到她和她男朋友的事情里，总感觉怪别扭的。
    “那行吧，是我多嘴了。那你忙去吧，我不打扰你了。”
    说完这句，我转身收拾东西准备走。
    但等我回过神的时候，发现陈依依竟然还坐那儿没动，我奇怪道：“喂，你坐那儿发什么呆呢？”
    听到我说话，她才好似刚回过神一般，反应过来道：“啊？哦，我想点事情。”
    蹙眉看了她好一会儿，我终究还是有点不放心道：“那……要不我留下来陪你一会儿？”
    “不用，你回去吧。”
    “确定？”
    “哎呀！确定！你这人怎么婆婆妈妈的？”
    话音落下，她就不由分说推着我往外走。
    但是她越是这样我就觉得这事儿越是蹊跷。
    被她一路“押送”到了门口，我转过身看着陈依依认真地说道：“依依，有些事你不想说我也不逼你，但有一点我希望你答应我，要是真碰到什么事儿，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行不行？”
    然后，她就沉默，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我。
    等了一会儿，就当我我暗自叹气，准备告辞的时候，她突然笑了，语调轻松地点头道：“好的，没问题。”
    这回还我直勾勾地看着她了，只不过她跟我刚刚的反应截然不同，抬手推了我一下，嘴上则痞气十足地说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
    被她这么一打岔，我也就放松了不少。
    “行，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回去路上，我想了想陈依依今天的古怪，我几乎可以断定，她跟夏明轩之间出了一些问题。
    但还是那句，这事儿我没法掺和，反正能说的我也说了，之后怎么样，就看她自己了。
    随后，我壮着胆子给秦莉打了个电话，还好，她接了。
    我们聊了一路，主要是我跟她讲今天一堆人找我，或是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我，或是调侃揶揄我。
    她则告诉我，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我的那位，她已经约了明天让她来家里。
    我立刻问她，那卢虹在吗？
    秦莉笑了笑，告诉我卢虹不在。但她这几个星期被禁足了，甚至连班都可以不用去上，远程办公就行。
    于是我顺势把今天杜劲松传给我卢虹的那些话和给我带的东西告诉了她。
    听后，秦莉哈哈大笑，说今天回来之后，卢虹就告诉她，谷韵芝被卢虹劈头盖脸地臭骂一顿。
    中心思想是，自己闺女好不容易找了个差不多的男朋友，就被你这么拿出去当枪使，万一使出个好歹，她让谷韵芝吃不了兜着走。
    当然了，卢虹这么说，多少是带着宽慰自己女儿的心思在里面。我见识过她们母女俩的相处模式，互怼是日常，但背后的互相关心是藏不住的。
    只是用脚指头都能想明白，对于这件事，卢虹跟谷韵芝之间怎么可能就是骂两句就完事这么简单？
    至于背后其他更深层次的意思，卢虹没告诉秦莉，秦莉也没多问。
    但秦莉倒是说了一句让我觉得颇为震耳的话：“据我推测，乐果这次上市，我妈在里面，可能多少起了一些推动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