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浔慌张地看着坐在轮椅里的路遇。
    她很怕他生气，怕他生气影响到身体。
    之前她和迟郁寒约会回来，路遇都会很不高兴，心情差，情绪变化波动很大。
    他生病后，本就不是一个正常人，所以有时候他神经也很不正常。尤其心情不好时，脾气也很恶劣。
    曾在国外有一次，蓝浔和迟郁寒通话后，路遇情绪就差到极点，咄咄逼人责问她，“你又在给他打电话？又在联系他？”
    蓝浔当时和他争执，回嘴说就简单地问候了几句，他就狂躁不安，暴跳如雷，大发脾气。
    “不准！不准！”他面孔涨红，连眼睛里都透出浑浊的戾气。
    还用手按着她的脖颈，叫嚣地吼，“我不准你给他打电话，不准给他打电话！”
    他吼得声嘶力竭，仿佛他的世界快要天崩地裂。
    那么瘦弱的人按她的力气竟也很大，蓝浔那时候觉得他好可怕，只不过是给迟郁寒打一通电话而已，他就发那么大的火。
    每次看到他发火的样子，就让蓝浔觉得他好陌生，又好可怕。发火中的路遇，就像她曾经烂赌的父亲。
    喝酒之后，输钱之后，他会耍酒疯，甚至家暴妈妈……所以，路遇发疯，蓝浔本能地会很害怕，害怕他会家暴她。
    所以在国外那些年，她不敢打电话，不敢接电话，也不敢在通讯软件上联系迟郁寒。怕路遇发现了，对她动手。
    路遇对她管制严格。
    她和路遇在国外时，白天她去学校，晚上路遇派人把她接回。
    蓝浔的日常生活，活动范围，基本上，除了学校就是待在屋中陪着路遇。
    哪怕他们之间一句话也不说，面对面的坐着，他也不许她离开他。
    路遇的病让他变得脆弱敏感又尖锐，动则狂躁。在他的那个世界里，他只有她。
    他很害怕，蓝浔离开他。
    如果蓝浔不上课在家，五分钟没有见到她人，他就会很恐慌，神经质的大喊大叫，“浔儿，浔儿，浔儿……”
    更长时间没有见到他，他就会自杀。
    路遇曾经撞过墙，撞过玻璃，撞过桌子，曾经把自己脑袋撞得头破血流，把自己手腕割得花花绿绿，把自己脖子吊过绳子……他做了许多伤害自己的事。真的真的，很恐怖的不要命。
    他只要超过五分钟，没有感受到她的存在，情绪就会凌乱，人就容易崩溃。
    因此，一般情况，蓝浔也不敢走得太远，以免他看不到她，又开始自残。
    主治医生说，路遇有精神疾病的症状。
    但是他正常的时候，又很正常，对她温柔体贴，呵护备至。天冷会帮她披衣裳，天热会帮她做冰冻糖水。
    回国前，路遇一直是很焦躁不安的。
    蓝浔知道他内心的忧虑和纠结，只好跟他保证，尽量不跟迟郁寒见面……
    回国后，蓝浔和迟郁寒为数不多的几次约会，都已经把路遇给气不活了。
    上次她带着孩子们，和迟郁寒出去玩耍了一整天，路遇气极了，和迟郁寒言辞较量后，怒牵孩子回屋。
    而蓝浔被迟郁寒扛到车里，占有大半夜。路遇情绪崩溃，一夜不睡，本就在奔向衰老途中的身体一夜之间又苍老了许多……
    今天晚上，迟郁寒送她们娘几个回来，被路遇看见刚才她和迟郁寒抱着亲，会不会又发火？
    蓝浔心里很害怕。
    路遇坐在智能轮椅上，没说话，柔黄灯光下，瘦瘦白白的脸有一种模糊又异样的温和。
    在他们上车时，迟郁寒电话知会他，估摸这个时间到家门口，路遇出来接孩子，没想到看到这亲密一幕。
    蓝浔和迟郁寒抱着，坐在地上亲吻着，嬉笑打闹……他们的笑声，悦耳甜蜜，连冷冷冬风中都飘浮着甜蜜的味道。
    路遇心中荒凉，又感慨万千。
    浔儿，只有和迟郁寒在一起的时候，才会露出最真实的性情，快乐无忧，像个小孩……
    “阿遇……”对上路遇看过来略显自己多余的目光，感觉到情绪好像又低落了。
    蓝浔又慌张害怕，又十分尴尬。
    倒是迟郁寒，很快镇静下来，神色淡定，不慌不忙地拉着她站了起来。
    还帮她拍拍身上的灰尘，抚抚她头上微微凌乱的头发。
    “我送孩子们回来，刚才情不自禁……”迟郁寒拉着蓝浔的手，沉着的说话，没有一丝惊慌，“不要有责怪，她是自由的。”
    路遇依恋的打量了一下蓝浔，后看看孩子们，虚弱地问，“杉杉，婷婷，你们刚才想告诉爸爸什么？”
    杉杉天真可爱地告状，“迟叔叔在亲妈咪……”
    婷婷奶声奶气地反驳，“不是啦，是妈咪和迟叔叔在亲嘴嘴。”
    “那还不是一样吗？”
    “不一样，是妈咪先亲的……”
    婷婷的意思，是妈咪主动亲叔叔的。
    宝贝女儿的话，让蓝浔尴尬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是她主动勾引对方的？
    迟郁寒拧了下眉，看着婷婷，“婷婷，顺序反了，不是妈咪先亲叔叔的，是叔叔先亲妈咪的。”
    婷婷仰起小脑袋，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这个又高又大的迟叔叔。
    然后看向路遇，理清顺序说，“爸比，迟叔叔让我叫他爸爸，我不叫。妈咪就蹲下去，抱着迟叔叔的脸亲亲，还叫他爸爸……”
    “噗……”一阵憋笑声，突然从路遇身后发出，蓝浔抬眼一看，原来是李呈扬！
    奇怪，李警官来这儿干什么？
    迟郁寒见李呈扬鬼鬼祟祟的在路遇轮椅后面躲站着，神色不悦道，“出来。”
    李呈扬干咳两声，穿着一身冲锋衣，从树影中慢悠悠踱出，“我来这院子里安全检查。”
    昨天，蓝浔报警说孩子不见了。
    虽然后来在副楼找到了，虚惊一场。
    但李警官今晚还是亲自深入到路宅各个角落，来开展安全隐患排查。
    “婷婷，叔叔抱抱。”李呈扬一个弯腰，把这坑妈的可爱小宝贝抱起来，先往大门里走。
    迟郁寒也把杉杉抱着，一手牵着蓝浔，向庭院走去。
    后面是路遇，他自动行驶的轮椅以不落后的速度，紧跟上前面那两个抱孩子的男人。
    通向门廊，这条路上，灯光暖黄又温馨，连风儿也变得轻柔。
    这样的夜，路遇，过一夜少一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