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瑶一头扎进水中，进水的一瞬间便召出小青在前方照明，避免水里有什么脏东西。
在水里游了一圈，顾瑶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很平静。
平静的诡异，水里没有任何生物，没有鱼没有虾，只有漂浮的杂草和泥土。
越往下游，顾瑶才发现底下的泥土似乎十分松动，总是有泥土顺着水飘到自己面前，为了躲避那些迎面而来的泥土，顾瑶往旁边湖壁游了游，靠近后余光从湖壁上一瞥而过，注意到什么再定睛一看，才发现湖壁上的泥土还有一个一个小坑。
顾瑶愣怔片刻，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尖，抬手缓缓将手放在那些小圆坑上，然后顺着圆坑慢慢往下移带出越来越浅的痕迹。
这些……是人的手指印？
顾瑶心底一惊，招来小青顺着湖壁往下沉，越往下这些圆坑越多越密集凹陷的程度也越深。
忽然，顾瑶身上的传信玉牌震动了起来。
顾瑶掏出传信玉牌看了一眼，是三师兄。
三师兄：“小师妹，先上来。”
顾瑶低头瞥了眼脚下，然后头也不回地向上游去。
刚出水面，顾瑶就看见江览正跪在三师兄和江元霁身边，脸上全是血迹，面色惊恐。
岸边江惊幽面色淡然，见顾瑶浮出水面后轻轻一笑：“小师妹，快些上来。”
背对着月光，江惊幽笑得轻松，但那笑容却让顾瑶莫名觉得头皮发麻、瘆得慌，漂浮在水中浑身控制不住地打一个激灵，抬手抹了把脸，顾瑶连忙上了岸，一言不发地站在江惊幽身后。
三师兄这是生气了？
因为自己又乱跑了？
可自己也没跑远吧？
顾瑶不知道三师兄如今是什么状况，只能一言不发乖乖待在他身后。
背对着顾瑶，江惊幽面上那本就勉强的笑容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时间周围静得只能听见风从水面上吹过带起声音。
江惊幽目光轻轻在湖面上扫视，表情着看不出任何情绪。
沉默半晌他忽然伸手扯着脚边江览的衣领，将人从地面上拽起，问道：“阵法怎么启动？”
听江惊幽询问阵法，顾瑶就猜他们应该已经知道湖泊底下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江览匍匐在江惊幽面前，声音卑微：“这这个阵法只有肖大人才能启动……”
“哦？”
江惊幽轻笑一声，将一直想往后瑟缩的江览再次拽了回来，带着江览整个人瞬间闪至湖泊上方。
空中江惊幽一手拎着江览一手从空中掏出一把匕首，将匕首贴着江览的脖颈处，用力且缓慢地划开一道血口。
黑色的血液顿时喷涌而出，从空中坠入湖泊之中，在水面激起一圈一圈的水纹。
但片刻过后，湖面没有任何变化。
被江惊幽拎着的江览面色越来越苍白，流出的黑色血液也越来越多。
江览虚弱的声音传来：“真的，只有肖大人才能——”
一股滚烫的血液顺着江览的面颊留下，眼前那鲜红的颜色和那滚热的温度让江览的声音戛然而止。
江惊幽竟然用匕首划开了自己的手臂。
鲜红地血液源源不断地坠入湖面，在水面缓缓散开。
不过片刻，顾瑶就感觉脚下的地面开始剧烈晃动起来。
“三师兄！”
顾瑶心脏狠狠一跳，刚想御剑上去就被江惊幽一个眼神制止。
江惊幽声音从容又坚定：“小师妹，你在旁边等我一会。”
顾瑶脚步顿住，站了回去。
见状，江惊幽满意一笑。
地面剧烈晃动着，但水面却依旧平静。
直到地面的晃动缓缓平静下来后，湖面上红光大盛，一个血色大阵缓缓从湖面上显现，缓慢运转着。
江惊幽依旧一动不动地停在上方，岸边江元霁则开始将灵力输入血阵。
见江元霁动手，顾瑶才反应过来两人应该是事先商量好了，这才微微放心了些。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顾瑶只能硬生生地看着上空三师兄的血不断滴落，看着岸边江元霁的脸色逐渐苍白，站在原地干着急。
不知过了多久，湖面的血阵终于停了下来。
血阵在空中缓慢而又艰难地翻转。
一瞬间，空中充斥着水、湿润的泥土、杂草和……皮肤青紫膨胀的尸体。
血阵才翻转了不过十分之一，就有上百人的身体缓缓从水面中漂浮出来。
随着血阵的翻转，出现的尸体也越来越多。
顾瑶看着漫天的水、泥土和尸体，脑海中忽然想起了湖面下湖泊壁上的那些拖拽出长长的痕迹的小圆坑。
原来那真的是他们的手印。
他们被压在水底的时候是有意识、有生命的。
他们是硬生生被埋在水底的，直到最后因为缺氧溺水而亡。
顾瑶心头一颤，漫天的尸体仿佛一块块巨石压得顾瑶喘不过气，他们是谁的父母，是谁的孩子，是谁的兄弟姐妹……
他们是多少个本该幸福圆满的家庭？
‘噗通’一声，有尸体摔落在地，顾瑶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浑身一抖，而后连忙运起灵力，将空中的尸体一个一个地小心放置到岸边的地上。
离开水，顾瑶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的皮肤从肿胀慢慢变得放松软化最终变得皱皱巴巴。
而另一边，江元霁终于将整个阵法进行翻转，将阵法内部成功改造。
江元霁抬头朝江惊幽看去，声音虚弱“好，改好了……”
改造翻转一个阵法远比单纯布下一个阵法所需消耗的灵力要多得多。
空中江惊幽垂眸看了一眼已经变得浑浊不堪的湖面，原本想要直接将江览的脖子扭断的手微微一顿，转而掌心泛起绿色的灵力缓缓治愈着江览脖子上的刀口。
江览缓缓睁开双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听风声在耳边烁烁作响，然后‘噗通’一声，四面八方的水、泥土和杂草从耳朵、鼻腔、嘴巴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身体。
江览还想挣扎，但手脚却开始狠狠地抽搐起来，身体越来越重下坠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江览只能凭着本能的求生意识，用手死死扒住一旁的湖壁，十指因为用力在湖壁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水底的江览已经开始翻白眼、口吐白沫，随之而来是一个巨大的阵法正快速向下压来，带着江览的身体将人狠狠向下压去，压入泥底。
空中的水泥沙杂草也全部‘唰’的一声齐齐落入湖中。
眨眼间，湖面又恢复了平静。
只是，湖水变得浑浊，岸边也多了许多干巴巴的尸体。
压下阵法，江元霁也御剑升至空中，和江惊幽一起将灵力输向湖中。
漫天的金光与火光刺目耀眼，达到临界点时，江惊幽迅速抬手布下一个灵力光罩，他和江元霁迅速后退撤至岸边。
灵力光罩内湖面剧烈波动最终在一声爆炸声中被夷为平地。
原本的湖泊处没有了水，没有了阵法，也没有了尸体，只剩一块向下凹着的光秃秃的平地。
*
第二日，夏阳城再不似从前那般万人空巷。
家家户户的人都慌慌张张地从家门口中跑出，跑向夏阳城的最中心，跑向江府，哭泣声从江府后方传出充斥着整个夏阳城。
看着面目全非变得皱巴巴的尸体，一直以来的恐惧、害怕、无措伴随着痛心疾首的悲伤一起在哭泣声中宣泄出来。
不过半日，夏阳城便下起了‘雪’，整个城都变成了白色，漫天飘着白纸，痛哭后是无边无际的寂静笼罩着这座城。
身心俱疲，无人再想多说一句话，此刻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最终一场烈火将江家和城主府烧成灰烬。
夏阳城中从前终日鲜艳装潢的天悦楼也挂上了白帐。
昨天几位去了江府的姑娘回来后就病倒了。
后来，有姑娘醒来后将当日发生的事娓娓道来，一传十，十传百，从姑娘的房间传遍整个天悦楼，又从天悦楼传遍了整个夏阳城。
人们这才知晓，如今的江家是从何而来。
那江览贪慕兄长江景家财，残忍弑兄，抢夺兄长财产，屠灭兄长满门家眷，恬不知耻的在夏阳城内逍遥至今。
江览灭妻，因为妻子齐苡柔不愿与江览同流合污残害兄长一家而被江览囚禁伤害，最终难产留下一子去世。
江览贪慕财富实力权势，不努力修炼而与邪修勾结自甘堕落，伙同城主昆亮残害城中百姓上千人。
那日，是齐苡柔之子和江景之子联手将江览与城主昆亮这两个魔头灭杀，解救了天悦楼的姑娘，解救了整个夏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