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人说话都没谱，出去晃悠了几天，就回来骗小姑娘，估计是看你长得好看，骗你的。我跟你说啊，这社会的险恶，你显然还没有完全看清楚，好在没有骗你的钱…”副厂长认定沈大妮是被人给骗了，“你不会…”
“哎呀，你想哪去了，真的是有单子，还没来得及签合同呢。主要是吧….”大妮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拿眼睛瞟了一眼副厂长，看他听的认真，才说，“我不太满意那个提成的点数，陈主任说最高十个点，我这一算啊，没几个钱那。刘厂长，你说我要是把单子拿到其他棉纺厂，应该可以谈个好价钱吧。”
副厂长一拍桌子，站起来了：“沈大妮同志，你是咱们厂的员工，怎么能把单子给其他厂呢？这样，只要你能拿下采购合同，我出面给你说，提到十五个点。”
那钢厂可是大客户，副厂长很清楚，之前销售科的主力客户都是本县和临县的百货大楼，供销社这些零售的地方，像钢厂这种有几千员工的大厂子，他们之前也有过合作，但是单子都不大，只是某個小部门单独定货，也就最多两三百件。
如果沈大妮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一次就是打入整个钢厂的一个突破口，那差那几个点算什么。
副厂长以为他很慷慨，可看沈大妮也没有多惊喜的样子，她吹着自己茶缸里的茶叶，说：“刘厂长，采购合同我肯定能签下来，可就十五个点….”
沈大妮满打满算，拿到这十五个点的酬劳也未必买得起一处院子，等到过年，厂子放了假，难不成还要回杏花村？80年租房子的极少，一般都是借住在亲戚家，象征性的给点钱就算是租房了，苏红说帮她打听，还不是得问亲戚，沈大妮想来想去都不如有个自己的房子踏实，眼下就是离买房子最近的一次机会了。
副厂长也发愁啊，这要是换成厂子里的其他人，不可能有刚来的员工敢到他面前提要求的，也就伍科长有过这种经历。
其他的人都很珍视这份工作，可沈大妮不一样，她不在乎。
副厂长说：“沈同志，不是我不想给你多提，咱们厂有明文规定，我的权限只能给伱提这么多了。如果你能拿到采购合同，把咱们的进货成本也压下来，到厂长那里去说，说不定还有空间，但…这很难。
沈大妮想了有一会儿，才说：“那这样吧，我先跑一趟南边，看看市场行情怎么样，还有衣服质量，如果可以尽量谈一个比较低的价格回来。到时候这进出的口子我都搞定了，总可以提了吧？”
副厂长知道这是沈大妮想出去看看，但是如果没有采购合同，经费厂子里是不会出的，沈大妮的意思他也明白，就是想看看进货价，能不能压低一下售卖的价格。
他怀疑沈大妮根本没拿到合同，没准还在争取的阶段，如果价格能压下来，才有可能。
为了这点希望，让她试试也行，于是他说：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给你到厂长面前说好话去，沈大妮，我让伍科长带你去南方看看。很多事情啊，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这生意如果那么好做，咱们厂早就成全市榜首了。出去看看了解了解市场，对你啊也有好处。”
伍科长到这家棉纺厂有十多年了，中专毕业后进厂从一个小销售员做到了销售科的科长，大小场面见的也不少了，但是当他听说沈大妮拿下了钢厂上千件的单子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刘厂长，咱们这没有采购合同，去南方，这经费是下不来的啊，难道让我自己掏腰包啊？咱总得先把合同拿到吧？要不我去一趟钢厂，问问他们采购科？哪怕先签一个意向合同呢？”伍科长社会老油条，不见兔子不撒鹰，他可不想自己掏腰包，将来能不能拿回来都不好说。
沈大妮问：“去一趟南方，一个人大概得花多少钱？”
说到这个，伍科长有发言权，他说：“那我就给你算算吧，火车票钱来回就得五块，住旅馆那边基本是一间3块，我要是带着你，咱俩还住不了一间，这就得翻倍，吃饭呢，一个人一天照着五块钱去。算下来一天的费用就得奔着二十块钱。要是再跟那边厂子的人吃个饭什么的，我跟你说，就咱俩在那边呆三天就得花我两个月基本工资。”
沈大妮心想：那不才五六十吗？她自己现在攒了有八百多块钱了，这点钱她是出的起的。
她说：“既然伍科长这么为难，那我就自己去吧。”
“你自己去？我跟你说，那钱你得自己垫啊。”伍科长说。
“自己垫就自己垫。”
…
沈大妮原本打算给老张放几天假，让他回家看看去，结果老张说：“你一个小姑娘家，一个人去南方行吗？正好我去过，我就陪你一起去吧，路费呢，我也能承担我那部分。”
老张给沈大妮当运输工这段时间，大妮总共给了他八十块钱，抛去之前说好的一天五块，还多给了些辛苦费。
这次沈大妮跟钢厂那苏红谈的时候，老张在旁边听见了，这一千件的单子别人不信，他信啊。
把他的财主围拢好了，他日后也断不了进钱的机会，老张是懂道理的人，这个时候断不能休假回老家。
大妮不在乎那点车费住宿费的，答应这钱由她来出，于是两个人简单的收拾了些行李，就踏上了去广省的列车。
那个时代列车车次少，从北到南路程遥远，中间要换乘很多次列车。有时候为了等车，可能要在中途耽误个一两天，也是常有的事。
大妮走之前找了苏红一趟，跟她说自己要去南方采购去，苏红领着她去了一趟钢厂，找了采购科的梁主任。
沈大妮把工作证件给他看了，嘴皮子一顿说，再加上苏红在旁边不住的夸她，把梁主任说动了，当下就把一份预采购合同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