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手术室的电动门缓缓打开。
    沈策几人顿时像打了肾上腺素，急忙冲了过去。
    沈奶奶躺在病床上紧闭着双眼，鼻孔嘴巴里插了一堆管子，头上缠着一层又一层的纱布。
    白式雪看到总是笑眯眯一脸慈爱的沈奶奶此刻毫无生气地借助仪器在呼吸，心脏顿时传来闷闷的钝痛。
    沈策眼睛一刻不离地盯着奶奶，“医生，我奶奶什么时候能醒来？”
    主刀医生摘下口罩，鼻腔内沉沉地呼出一口气。
    “人呢暂时是没有生命危险了，但是还要看接下来几天的恢复情况。患者颅内出血太多了，能救活就是个奇迹。今天要继续观察，如果患者没有颅内出血就安全了，要是继续出血就要做气切了。”
    医生带来的并不是什么好消息，但好在人现在还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医生向三个人的身后瞄了一眼，“大人在吗？”
    沈策垂着头沉默了几秒，随后声音平稳而有力地说道：“我家只有我和奶奶，我就是我们家的大人。”
    医生有些诧异地愣了片刻，随后为难地张了张嘴，“你奶奶目前这种情况，做好准备，很难醒。就算醒了也只有10%的意识，生活不能自理，吃喝拉撒都需要人照顾，走路的话……”
    “医生。”沈策打断了对方的医嘱，冷静地说道：“无论醒来之后怎么样，先把我奶奶救活。我有钱，我也年轻，我会不留余力地照顾她，也辛苦你们不留余力地救我奶奶一条命。”
    医生定定地凝视着沈策，随后拍了两下他的肩膀。
    “好小伙，我这几天都会多关注你奶奶，放心。”
    沈奶奶被推入了icu，家属不能进去，医院也没有住的地方，沈策让白式雪和宋嘉承先回去休息。
    宋嘉承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都三点多了，你让我回哪休息啊。你别管我了，我在这陪你。”
    沈策抬眸又望向白式雪，“白白，你……”
    “我也不走。”白式雪双手插进衣兜里坐在了icu外的长椅上，“还有几个小时就考试了，现在去哪都不方便，懒得折腾了，我就在这随便休息一会儿就行。”
    沈策皱着眉在原地想了一会儿，转头大步走向护士站，不一会儿提回来一个折叠床。
    “医院也没空床了，折叠床也只剩一个，白白你凑合睡一宿，我再去借被子。”
    “你不用管我。”白式雪瘫在长椅上，“我就在这坐着挺好的，你让宋嘉承睡，我坐着能睡着。”
    宋嘉承还想让给她，白式雪直接仰着头把眼睛合上了。
    折叠床被沈策铺好放在了病房门口，三个人谁也没上去躺着。
    何晴和温月一直在三个人的小群里说话，白式雪半眯着干涩的眼睛看向屏幕，她们俩一直等着沈奶奶的消息，都担心得睡不着。
    得知沈奶奶已经脱离生命危险转到icu后，温月发来一个双手合十拜佛的表情。
    【我晚上在宿舍跪在床上磕了好几个头，观音菩萨保佑，沈奶奶一定会长命百岁！】
    白式雪只报喜不报忧，沈奶奶能不能醒来还是个未知数，醒来之后的生活，又是一场艰难长征路。
    何晴发来一个小兔子摸摸头的可爱表情，【真乖，快去睡吧，明早还要考试呢！我还有一周就结束可以回去了，到时候我们就可以见面了～】
    白式雪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戳着，【明早确实要考试，但睡不睡得着不一定。】
    随后何晴发了一个擦汗的表情：【我没和你说话】
    白式雪直接按灭了手机，三个人的友谊太拥挤，她退出。
    报完消息后她抬头看着沈策，对方一直背对着他们，站在icu病房外默默守着。
    白式雪轻轻唤了一声：“沈策。”
    “嗯？”沈策转过身，眼底透露出的疲惫，仿佛被折磨了数个漫长的夜晚。
    “你白天不去考试了吧？”
    沈策轻轻摇头道：“不去了，早上我会和班主任报备再请个长假。”
    白式雪轻轻点了点头，“我会常来给你补课。”
    沈策在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好。”
    沈奶奶病情不稳定，谁也没有心思闲聊。
    寂静的午夜安静得能清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整座城市都在沉睡着，唯有监护器的滴滴声提醒着他们，icu内还在上演着一场场与生命的赛跑。
    白式雪折腾了一整天，没一会儿就歪着头在长椅上睡着了。
    沈策转过身，目光久久地停留在白式雪的身上。
    安静地凝视了几分钟后，伴随着一声长长的叹息，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把自己身上的黑色羽绒服脱下来盖在了白式雪的身上。
    “你还去京市吗？” 宋嘉承冷冽的声音突然从旁边响起。
    沈策无端微微晃了下神，沉默了良久，沙哑开口道：“不去了，我得留在海市照顾奶奶。”
    宋嘉承扫了一眼白式雪身上盖着的黑色羽绒服，“你不去，你们俩可真的就没可能了。”
    “本来也没什么可能。”沈策的肩膀微微低垂，眼神落在熟睡的白式雪身上，无力开口道：“我做梦都想和她一起去京市，但是遗憾是常有之事，不是吗？”
    宋嘉承神色微动，“对不起，沈策，如果当年我……”
    “算了，哪有那么多如果。”
    沈策坐到了宋嘉承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知道吗，我从来都不相信我能留住什么，好像我一快乐了，老天爷就要从我身边拿走我最珍贵的宝物。无论是我爸我妈，奶奶，还是她……”
    宋嘉承死死地咬着牙，懊悔和苦涩涌上心头，顿时红了眼眶。
    沈策淡淡地扯起嘴角，“总有一些人是来不及告别的，一些梦想也不能如愿实现。但也正是因为这些遗憾，让我更珍惜当下。奶奶现在脱离了危险、对我而言就是最大的幸事，我不敢奢求别的。”
    话音落下，沈策的目光又落在了歪着头熟睡的白式雪身上。
    这一次，眼底浓重的情意，没有一丝一毫的掩饰，如海水般波涛汹涌。
    “她是我见过最好的女生，好到我要拼尽全力去追赶她的步伐，也够不到她的一根头发丝。我喜欢她，并不是非要和她在一起，能遇见就已经很幸运了。她总是在无形中推我向前跑，每一次和她见面，我的那些烦恼忧愁都会像碎屑一样簌簌掉落。所以，在能看着她陪着她的日子里，我就想好好珍惜。以后她飞得高了，那我就祝她鹏程万里。”
    宋嘉承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理解沈策，沈奶奶生了这么严重的病，他不可能为了自己的梦想，而把沈奶奶带到十万八千里远的京市去。
    一方面海市医疗水平还不错，沈奶奶本来就是脑出血经不起折腾。
    另一方面，海市是沈奶奶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生病的沈奶奶更离不开这个根。
    明知事实是如此，宋嘉承依旧替他心疼，“不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吗？”
    沈策苦笑着摇头道：“本来就是我自己一厢情愿，干嘛要把自己搞得苦情戏男主一样。而且经历这么多，我现在觉得，生死面前无大事，人生小满胜万全，你们都平安健康，无病无患，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