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陆成熙的反应很快，率先拉弓射箭，将箭尖对准了头狼。
    “嗖！”
    少年果断地松开了弓弦。
    这一箭自最前面的那头野狼的额心射入，又狠又准，也是一箭毙命。
    后方的另外两头狼被同伴的惨死激怒，龇牙咧嘴，喊声中充斥着噬血的张力，毫不退缩地朝众人冲来，气势汹汹。
    裴如绯面不改色地驱马上前，拔出一把比她胳膊还长的大刀，一刀子砍向半空中距离她仅仅两尺的那头狼，对准了它的脖颈……
    一刀下去，狼头落地，鲜血喷涌，干脆利落。
    “绯姐儿，右边的那头交给我。”楚蓁笑眯眯地说道，从容不迫地启动了连弩。
    “嗖嗖嗖！”
    三矢齐发，带起阵阵破空声，眨眼间，就把最后一头灰狼扎成了刺猬。
    狼是猛兽，往往以狩猎者的形象出现，但是在他们这行人手里，不堪一击。
    楚蓁驱着毛驴跟在裴如绯身后也过了河。
    河对岸的那个村落比起前头炊烟袅袅的村子破旧不堪，残垣断壁，没什么烟火气，看着不像有人住，反而像个废弃的荒村。
    “咚！”
    不远处，一头野狼狠狠地撞着一扇闭合的门，破旧的木门在它一下下的撞击中摇摇欲坠，吱嘎作响，门后响起孩子断断续续的抽泣声：“爹，娘，呜呜呜，我好害怕！”
    “它……它快要进来了……我们会被吃掉吗？”
    孩童稚嫩的声音中充满了恐惧。
    楚时聿伏低身子，胯下的黑马仿佛一道黑色的旋风卷过，剑光一闪，那头撞门的狼就无声无息地倒下了。
    鲜红的狼血喷红了半边的门。
    “我们两三人分为一队，大家别落单。”
    “蓁蓁，你跟我一起。”
    在楚时聿的指示下，一行人自觉地分成了几队，三三两两地在村子里四散开来。
    狼嚎声、喊杀声与刀剑声此起彼伏。
    短短一盏茶功夫，地上便多了十几具野狼的尸体，其中还有一头狼是被黑鹰抓至高空活活摔死的。
    横七竖八的狼尸下方全都是血迹，风一吹，一股子浓浓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偶有几残叶被山风吹来，在那些狼尸上打着转儿，一地狼藉。
    有几个被救下的村人看着进村的野狼都被杀了，如释重负地擦了擦冷汗，对着那一道道闭合的木门喊着：“大家快出来吧！”
    “狼都被这几位义士杀了！”
    “没事，已经没事了！”
    “……”
    屋里的人闻声将窗户开出了一道缝，小心翼翼地探头往外张望了一番。
    确定那些野狼的确是被人杀了，那些紧闭的房门才一扇接着一扇地打开了，从屋内走出一道道惶惶不安的身影。
    环顾四周，这些人犹是惊魂未定，后怕不已，有人轻声嘀咕道：“我滴个乖乖，我以为今天要交代在这里了呢。”
    “表姐，”陆成熙这时策马从村子的东北方跑来，对着楚蓁高喊道，“有人受伤了！”
    楚蓁便轻轻踢了踢驴肚子，驴子就拔足狂奔，朝着陆成熙的方向跑去。
    “表姐，这边。”陆成熙在前方给楚蓁带路，穿过一条狭窄的小路，很快来到一间破旧的小院前，篱笆门歪倒在地。
    院子里，躺着一具首躯分离的狼尸，死狼的双眼张得大大，死不瞑目。
    一对皮肤黝黑的中年夫妇惶惶不安地围着地上的一个青衣少年，那妇人哭得两眼通红，嘶声大哭：“睿之！睿之！你别吓娘啊！”
    “大夫呢？大夫怎么还不来？”
    一旁的中年男子垂着头，脸色灰败，肩膀也耷拉了下来。
    倒在地上的裴睿之面如白纸，气息奄奄，左臂被咬得惨不忍睹，小臂更是被撕咬了开来，只剩下一点皮肉还挂在肘关节，要坠不坠。
    裴如绯已经用白布条给他扎住了上臂止血，可就算如此，鲜血还在不断地从血肉模糊的断臂口汩汩流出。
    方老四看着青衣少年的伤口，唏嘘道：“能在狼口下逃生，他也算命大了，但这条胳膊定是保不住了，现在也只能用火烙的方法尽快为他止血了。”
    “这血要是再流下去，我怕他有性命之忧。”
    “手。”虚弱的裴睿之努力地睁开了眼，两眼布满血丝，喃喃道，“我要我的手……”
    方老四摇了摇头，无奈道：“小子，你这胳膊骨头、血脉都断了，我从前在军中见过类似的伤……哎。”
    “好死不如赖活，你年纪还小，能保住命就好。”
    “不不。”裴睿之的嘴唇更白了，挣扎地要起身，吓得妇人连忙按住他。
    “睿之，你别动。”妇人的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流，眼泪鼻涕一起下，哭得撕心裂肺，“你别吓娘啊。你要是有个万一，让为娘以后可怎么办啊？”
    裴如绯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们，心里有些不明白：一条胳膊难道比他的命还要重要吗？
    她曾随二哥去过西北的伤兵营，见识过什么叫生不如死，什么叫真正的绝望。
    没了一只手，残了一条腿，瞎了一只眼……那都不算什么，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一条胳膊也许拉不弓了，但他能握笔，也能使刀剑枪不是吗？
    她眼角的余光瞟见楚蓁与陆成熙来了，便喊道：“二嫂。”
    失血过多的裴睿之眼眸已经有些恍惚，浑然不知有人来了，声音呜咽：“我不要当残废！”
    楚蓁扫了一眼地上那血肉模糊的断臂，心里有数了，道：“他的手还能接……”
    “能接上？”失魂落魄的中年男子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楚蓁，“真的能接上吗？可现在到哪里去找大夫？”
    “小娘子说能救，那定是能救了！”方老四激动地一拍大腿，笑眯眯地对意识恍惚的裴睿之说，“小子，算你命好，遇上我们家小娘子这般仁心仁术的贵人！”
    中年男子这才醒过神来，手指微颤地指着楚蓁：“你……你是大夫？”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楚蓁，眼前的少女最多才及笄的年纪，杏眸红唇，雪肤花貌，此刻娉婷而立，娇美中透着三分恣意。
    若说她是哪家的千金大小姐，他信，可说她是大夫，一个能接上断手的大夫……
    “这，这不是胡闹吗？”中年男子喃喃自语，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把话说出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