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放弃
作者:容筝   医锦添香最新章节     
    闲杂人等都被萧彦朝给屏退了,萧仲祺在跟前伫立着,他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您一直都知道我的来历是不是?”
    萧彦朝倒也不反驳:“我把你领回家那天起就预料到将来会有这么一天的。”
    “您为什么要隐瞒我这些年?”
    “我觉得你不知道对你来说是件好事。”
    “您知道我的身份可能会对萧家带来麻烦,所以之前一直阻拦对不对?”
    萧彦朝算是默认了,萧仲祺也不怪罪他,这些年要不是这个养父照拂,他现在还在不在世都不清楚。
    “你是个有本事的人,我看中的是你的本事。萧家也不是一年前的萧家了,咱家深受端王府的牵连,以后只怕要想再重振更艰难,到时候爵位被收回也是他们一句话的事。前程未知啊。”
    萧彦朝说着又看向了萧仲祺,这个孩子他是看着长大的,寻常虽然关心少了些,可到底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大的,萧仲祺能长成现在这样,他更多的是欣慰又欣喜。
    “可是他们选择在这个时候揭露此事,不就是想着把这事给闹大么?”二房的用意就是要让萧仲祺主动放弃萧家的身份。
    萧彦朝自然也清楚,他安慰萧仲祺道:“闹不闹大不是他们说了算。你别难过。我会看着处理的。”
    萧彦朝还想再维护萧仲祺一次。
    两人说了没几句,黄夫人那边遣人来请萧彦朝过去,萧彦朝便知十有八九是为了仲祺的事,他和仲祺道:“回头我再和你商量,你别难过。”
    黄夫人自然听到了风声,等到萧彦朝来了后,她迫不及待地问道:“他们就是故意的,对不对?故意在这个时候揭露仲祺的身份。不过侯爷,您千万不能糊涂啊,要知道萧家的难关还没过去,要是再爆出点别的什么,咱们一大家子可还要不要活。”
    黄夫人说着滴下了眼泪,萧彦朝见不得女人哭,他很是心浮气躁道:“你说这些做什么,以为我会分不了轻重么?”
    十五年前,萧彦朝将一个五岁大的孩童领回了家,只对黄夫人说那是他好友的遗孤,没想到背后竟然隐藏着这么一段。黄夫人对萧仲祺喜欢不起来,这些年来也很少尽到做养母的责任。她曾固执地以为萧仲祺是萧彦朝在外面找女人生的,只是随便寻了个借口把孩子领回来养而已。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她对萧仲祺是一点都不喜欢。
    黄夫人道:“你知道就行,前面说要让他入族谱的时候我就阻拦过你,你偏不听。没想到又闹出这样的事,正好此事就作罢。”
    萧彦朝站在那里没有接话,黄夫人又说:“当初你为何要领养他?”
    “不是看着小孩可怜么,正好让他和咱们闰棠做个伴。”
    “我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的来历?”
    “我哪里知道……”萧彦朝一口否认。
    黄夫人随便问了几句,萧彦朝回答得也含糊。
    等他再次去见萧仲祺时,萧仲祺只问了他一句:“当初您明知我的身份可能会给萧家带来麻烦,为什么还是会义无反顾地收养我?”
    “这个问题不重要。”
    然而对萧仲祺来说很重要。
    “您是我父亲的旧识吗?”
    “不是的,我只是与你母亲认识而已。”萧彦朝闭上了眼睛,时光仿佛又回到了数年前。那时他青春年少,跟着母亲、姐姐第一次入宫为太后贺寿,他也是第一次见到了庆贞公主。就那么一眼,庆贞公主的容貌就在他的心中留下了永恒的印迹。
    他对公主一见钟情,只是后面才清楚公主已经和裴行恕早早地就定了亲,可惜相遇已晚。庆贞公主是他的意难平,当他得知公主府出事后,他撇下了家人偷偷去了一趟京城,想着去见她一面,哪曾想却迎来了公主自缢的噩耗,最终还是没能见到公主最后一面,辗转之余,他收养了公主遗留下的儿子。
    转眼间十几年过去了,一切都历历在目。萧彦朝心中留下的伤痕这一生都难愈合。
    当他看见萧仲祺略有几分与公主相似的脸,他的心中即是欣慰,又是心酸。
    萧仲祺思虑了良久,然后他便向萧彦朝跪下了,萧彦朝见状问了句:“你这是做什么?”
    萧仲祺朝萧彦朝拜了几拜,接着说:“我自愿舍弃萧家的身份,从今往后所做所为与萧家没有任何关系。”
    “你这孩子,你这是做什么?我不是说过要替你想办法么,你不必这样,还没到绝路……”萧彦朝一把将萧仲祺拉了起来。
    萧仲祺已经没有遗憾了,养父明明清楚他的来历也愿意认下他,对他来说已经足够。
    萧仲祺愿意抛弃他在萧家拥有的一切,他不想成为萧家的累赘。
    萧彦朝眼圈都红了,看着跟前的青年安慰道:“你离开萧家的话,连个归宿都没有,接下来该怎么办?”
    “没事的,走一步算一步。我不想让您为难,再有他们已经查到了我的事,纸包不住火,肯定会越闹越大。我自己识趣些也给您减轻些麻烦。”萧仲祺不想再连累别人了。
    萧彦朝此刻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萧仲祺决定离开萧家时,他只告诉了萧彦朝一人,别的也没通知。在经过松山馆时他犹豫再三也没去见闰棠。不过倒是在老夫人的灵位前上了一炷香。
    萧仲祺后来去见了周缮。
    “你的事我听说了,对于你的决定我给不了你什么意见。取决都在你个人,不过我想和你说,世上没有回头路可走,你可要想好了。”
    萧仲祺说:“我自然是想明白了才做的决定,他们看顾了我十五年,如今身份被暴露,总不能因为我的身份而给萧家带来灾难,那不就成了祸不单行了么?这也算是我对他们养育之恩的报答吧。”
    周缮笑道:“你果然是个端方君子。”
    “我哪里担得起这四个字。就在昨日我还以为自己是世上最幸运的人,能顺利地被萧家接受,然后又能与明筝成亲。这么美好的一日,仿佛不是真实的。”
    “你说什么,你要和宋大夫成亲?”周缮惊诧万分。
    萧仲祺说:“她为了自保,为了绝了她家里的那些想法,所以想和我凑一起。当然她和我提这事的时候,我是满心欢喜的。可是如今,如今我该怎么和她说呢,总不能让她跟着我吃苦受累。她像明珠一样璀璨的人不能跟着我一道陷入泥泞中。”
    “然后你后悔呢?”周缮不得其解。
    萧仲祺露出了苦涩的笑容,他久久没有回答。
    过了好一阵他终于起身了,然后对周缮道:“我打算离开雒城,她我就交给你了。我想你能看顾好她的。”
    “即便是我娶了她也没关系?”
    萧仲祺说:“是你的话没关系。”
    周缮简直想捶他几拳,不过他知道萧仲祺的取舍,然后说:“你打算将来去哪里,回军营么?”
    “我的身份被揭开了,他们也不会放过我的,军营只怕也不会有我的位置了。我就四处流浪去吧。四海为家,也是潇洒自在。”
    周缮作为萧仲祺多年的好友,他自认最是了解萧仲祺,然而这一刻他也猜不明白萧仲祺到底要做什么。
    “你这样的话对她确实不好,算你还有点人性。”
    这句话不知是赞美还是讥讽,萧仲祺也没听出来。
    他回到了明筝落脚的地方。却见明筝已经将杂草丛生的院子打扫了出来,其他屋子也都收拾得干干净净。
    萧仲祺傻了眼,暗道他离开这边也没多久,她一个人就干了这么多的活?
    明筝见他回来了,倒是满脸的欢喜,忙说:“你饿不饿,我做饭给你吃。”
    “没有柴米油盐,你上哪做饭?”
    “谁说不能做,你不是还给我熬过稀粥么,你等着就行。”明筝进了厨房去忙碌。
    萧仲祺想要帮忙却发现帮不上,这边宅子完全收拾出来了,倒也像那么一回事。到时候将院子里种些蔬菜,靠角落的地方栽些花草。春天可是赏花,夏天能够有地方遮阴乘凉,秋天可以收获各种瓜果。到了冬天还能拾几把柴禾回去烤玉米。
    要是和她成亲过一辈子的话,想来也是幸福无比的。她聪明伶俐,养出的孩子必定也是聪明懂事。等到老了回忆这一生时,他会没有半点遗憾选择了她。
    可是这些都是幻想,就像泡影一样那样炫目,然而现实却逼迫得他不得不做出决定。
    明筝亲自下厨,她果然也做了稀粥,但还有佐粥的小菜。
    “您请用。”
    两人少有的在一处吃了东西,然后明筝就和萧仲祺闲话起来。
    “我想好了,不能一直在这里躲藏下去,毕竟我还要开门做买卖。俞家我也不怕他,他们总不可能来大街上掳人。宋家我是彻底不会回去了,我老老实实地做自己的生意,背后有你撑腰,也不怕什么。再有我和你成亲了的话,他们也会知难而退的。毕竟你的本事在身,别人也不能随便打主意,是不是?”
    明筝说这些话语气轻快,面容带着五六分的笑意。整张脸在烛火的照耀下显得几分俏生生的,直教人移不开眼睛。
    萧仲祺没有吭声,他现在不知该以何种心情来面对她。
    明筝又继续念叨着:“你要回军营也没关系,我就守着咱们的后方,你在前线建功立业,保卫家国,我在后方努力挣钱给你做好大后方。咱们俩联手的话,日子不愁,你说对不对?”
    萧仲祺依旧没有搭话。
    明筝絮絮叨叨一番,却见萧仲祺始终冷着一张脸,她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凝滞,聪明灵巧的她已经预料到几分,她试探性地问了句:“怎么,您反悔呢?”
    “是的,我反悔了。对不起,我无法与您履行婚约了。”
    “您要是觉得眼下不方便的话,等一年后再举行也是一样,萧仲祺未婚妻的身份我觉得也不错。我并不是那么心急,看您方便。”
    她的眼睛生得极漂亮,黑白分明的眼眸,水汪汪的杏眼,直直地看着他,萧仲祺哪里还有勇气和她对视,目光躲闪着,他最终残忍地说了那句:“我仔细考虑过了,咱们或许不合适。”
    一阵夜风吹来,几乎将桌上的烛火吹灭。某处窗户被刮得哗哗作响。屋子里犹如死灰一般地沉寂,谁都没有说一个字。
    时间仿佛过去了数年那么漫长,明筝终于开口了,她的目光落在桌面上,十分冷静地回答道:“那好,就这样吧,是我给您添麻烦了,对不住。”
    “我……”为什么她要和自己道歉啊,明明该道歉的是他才对,这时候的萧仲祺觉得自己就是个人渣,玩弄了人家姑娘的感情还不负责。他都想猛扇自己两耳刮子。
    “宋大夫,该道歉的人是我才对。您不必带半点的自责。另外明日我就要离开雒城了,希望你能好好保重。”
    “明日就走?”
    “是的,已经决定好了。我也和周缮说好了,将来你遇到什么难事就和他说,他会帮你的。俞家那边也不会成为你的困扰。因为俞家可能很快有其他的问题暴露,他们自顾不暇,不会注意到你的。这样也好,我就是走也才放心。”
    明筝听了他的安排也没说什么。
    诚如和以前一般只要不投入感情,她就不会受到伤害。她觉得自己的举措让他困扰,那及时抽身不给别人添麻烦那是基本的礼仪。宋明筝她拿得起放得下,什么都能看开。
    萧仲祺陪着明筝喝了粥,最终舍她而去了。
    他离开明筝的理由她兴许永远都不知道,但萧仲祺明白怎样才是对明筝最有利的选择。取舍虽然会有些艰难,也可能会给别人带来痛苦,不过他明白只是短时的一阵而已,过了就好了。
    对于萧仲祺的抉择,明筝没有半点怨言。毕竟她之前的目的性太明显,婚姻本来就不该这样功利。他的拒绝也是清理之中,明筝并不埋怨他。她心胸豁达,不会为了这点事耿耿于怀,毕竟长路漫漫她还要靠自己顽强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