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悟兰因(一)
作者:我的梦也该醒了   穿越斗罗:大小姐驾到最新章节     
    比比东沉着脸打开密室大门,并没有听见扑腾翅膀的声音,金丝笼门大喇喇地开着,里面的小鸟不知所踪。
    还挺能越狱的……
    她心情极累,不想与雪计较,疲惫地走向王座坐下,纤指一扬,一个白色的蛹状物从上方垂落,表面一层蛛丝如烟散去,露出雪鸮圆揪揪的眼睛,紧张又不失尴尬地溜溜转动。
    比比东戳了戳它的脑袋,苦涩一笑:“你要是能说话,能帮我哄一哄你的主人就好了。”
    …哈哈哈,它不会说话,但是我会啊。
    幽寂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比比东片刻柔软的眼神陡然暗沉下来。
    …比比东,你此刻的样子真的很狼狈……
    “不用你管。”
    她捻捻手指,将雪鸮从蛛网结成的蛹中放了出来。
    那道突兀响起的邪笑似乎吓到小鸟了,雪惊慌失措地扑打翅膀,主动地钻回笼子里。
    …很疼吧……
    比比东心里一紧,兀自捂住胸口。
    真可悲啊,如今她居然只有从邪神口中才能听到几分关切。
    …我早和你说过了,新月印记若不抹去就会如此,它对抗不了邪神的力量……
    “并不总是疼。”
    比比东摇摇头,不想让它说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事到如今你还是冥顽不灵。把心剜出来还给她,或者,把灵魂彻底交给我……
    “就是因为你,我才……”
    …你抬举我了。我们也算是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了,你还固执地将你的一切作为通通归咎到我的身上吗?其实你心里很清楚,我并不为世人降下指引,也并不掌控人心,我只是更懂人性的卑劣,尤其是你的卑劣!哈哈哈哈哈哈,比比东,你放心,我不同于那些虚伪的神会嘲笑你、批判你,讲究什么成神必先舍弃七情六欲!恰恰相反,我觉得直面自己的欲望没什么不好,爱也好,恨也好,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遵从了你的内心,很快乐,不是吗?你看你的实力又精进了……
    …当然了,若是把一切都怪在我的身上能让你心安理得一点,我也无所谓。毕竟我现在除了这个空空的神位……什么也没有了,也不怕月神再赐我一箭。
    …可你就不同了,辛西雅可是不讲道理的很。以前,她不许龙吃小鹿,便出手几乎猎光了世界上所有的龙,神兽中最强大的龙族就此衰败……哈哈哈哈,我还记得那时龙神哭哭啼啼地来神界委员会告状的样子……也不知道这些年月神幽居月宫,修身养性,到底修得了几分胸襟?
    …要我说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那女孩儿吞噬了算了,月神现在不能对你出手,可等你成神之后她要是与你作对,也是个大麻烦……
    “哼,你这么怕她还敢说一不做二不休吗?”比比东嘲讽道。
    …怕?不,我只是为你作出规避风险的合理建议,月神那样凉薄的人不会为没有价值的事出手,对神而言,活着的传人才有价值,可对你而言,她死了更有价值……
    密室之外忽然响起沉闷的敲击声,长长短短的独特节奏。
    比比东压下内心的烦躁,一敛神色,起身离开。
    自胡列娜继位圣女之后,比比东更对她亲厚不少。
    娜娜不像某人好奇心贼重,又一向对她言听计从,更是远离千道流天使一脉,比比东也不那么害怕被她发现罗刹神的秘密。
    于是为了接受传承时方便一些,这座废弃的殿宇虽仍不许任何人进来,但她知会过娜娜,若别的地方都寻不到自己的踪迹,又有决断不了的急事,便可以悄悄来这里问问。
    比比东从容地走出去的时候,胡列娜虽老实地在门外等候,可她不自知地挪着紧张的小碎步,暴露了她内心的焦急……
    这很少见,自她从杀戮之都归来后,便很少外露自己的情绪。
    “老师!”
    胡列娜三两步上前,竟是急出了哭腔,也不管逾矩与否了,拉住她的胳膊。
    “小月月她掉进湖里了!”
    身后似有阴风卷过,头顶的天光霎时恍得脑海一片空白……
    神他妈掉进湖里了!
    有手有脚有魂力,能吃能睡能飞天的准魂宗能把自个儿掉进湖里!?
    搁谁身上比比东都会觉得是个笑话,可唯独在她的身上不是,偏偏在她的身上不是……
    比比东浑浑噩噩地赶往白堤,隐约听到一阵古怪的歌声——是她的声音。
    比比东心里稍稍安定几分。
    可要说是歌声,却不是寻常歌曲,那抑扬顿挫的的古怪唱腔与咬字,比比东需得很仔细很仔细地分辨,才能听出她在唱什么。
    所幸,大小姐似乎只会唱这一句,反反复复,断断续续地吟咏——
    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这古怪的唱法似乎极需力气,她很快就唱累了,拿过面前的酒壶,自顾着灌了一口,对着跪在她身后的几个丫鬟道。
    “我唱的这么难听,你们咋还不跑?”
    “谌大人,我求求您嘞,您重伤未愈,还是快回去吧。”
    沐兰和一众小姐妹也和谌独月一样,一副刚从水里被捞出来的模样,不一样的是她们没有魂力护身,坚持跪在冷风里瑟瑟发抖。
    “唉,不用管我啦,让我自己待会儿。”
    “不行!您要是又一头往湖里跳,冕下会……”
    “杀了你们?”谌独月嗤笑一声,摇摇头,“放心吧,不会的。教皇冕下是残忍,可她对普通人还是很好很好的……”
    “你们不是魂师,不会对她产生威胁,更不会触到她的逆鳞……沐兰姐姐,我要是像你一样,也只是个普通人就好了……在教皇殿混吃等死的那段日子,原来才最开心。”
    “哪像现在啊,投湖了半天被你们捞上来还能活蹦乱跳的,穿越剧果然没骗人啊,不可能让你选这么轻松的死法回去……”
    “不是!”她越说越离谱,沐兰有些听不懂,但见她这一副毫无生气的样子生气了,“冕下会难过的!”
    谌独月抓住酒壶的手一紧。
    难过吗?或许吧……
    可她好像答应过,有一天我要不在了,她不会特别难过的……呵,那也难说,反正现在看来,她答应过的也不一定会做到,也许连一点点也做不到……
    “难怪有人说霸王别姬真好看,常看常新……学他青衣声嘎,怜他沐雨无话……”
    大小姐又吊了吊嗓子,却始终唱不出接下来的唱词,无所谓地摇头一笑,转而继续饮酒。
    比比东听着她的声音,犹豫许久,终于穿过林径,来到湖边,看她倚坐在那棵树下,挖出了她埋下多年的酒。
    比比东抬手示意,沐兰悄悄拍了拍胸脯,如释重负地告退。
    谌独月只回头淡然地看了一眼……
    情绪的尽头是沉默。
    白堤一时陷入寂静,仿佛刚才的歌声和笑声都是错觉。
    比比东怅然苦笑……宝贝,我该拿你怎么办?
    半晌都无人开口,比比东见她又开了一壶新的酒,伸手抢过。
    “你身上有伤。”
    “嗯,我知道。”谌独月不以为意,“没关系,不疼、不重要、也不怪你。”
    比比东被她堵得说不出话,下意识地晃开她伸来拿酒的手,干脆揭开酒壶,仰头一饮而尽。
    冰冷的液体滑过喉间,火辣的灼痛让她忍不住咳嗽几声,这酒好烈……
    她擦了擦沾湿的前襟,将空掉的酒壶一把扔进湖里,空瓶子在水面摇晃了片刻,咕咚一声沉了下去……
    “知道还喝烈酒!”她用力攥住谌独月的手,“跟我回去,让我看看。”
    谌独月不动声色地想将手抽回,挑眉。
    “看了又能做什么?你又不会治伤。”
    “我会!”比比东急切道。
    谌独月的眼神多了一分意外,随即勾出一抹讥讽的笑,点了点自己胸口。
    “越治越重的那种吗?”
    “……”
    她的冷待让比比东心如刀绞,又想起她浑身上下那血肉模糊伤口,比比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恳切道,“宝贝,我知道我对你造成了难以弥补的伤害,我知道自己错了,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挽回好不好?”
    “挽回?要挽回什么呢?”
    谌独月凝视她的眼睛许久,声音有些懵懂,“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你连我麻痹自己的幻想都亲手撕碎了,现在还想来挽回什么呢?”
    “比比东,你是天下最强最完美的教皇啊,不要露出这样哀求的表情,也不用委屈自己来做不擅长的事……疗伤、做饭、道歉这些你没一个擅长的……我也不需要你来做这些。”
    比比东闻言眼角垂落的更加失意,薄唇努力反复多次,却再挤不出一丝笑意。
    似烈酒上头,她摇晃了一瞬,反靠着她也坐了下来,只是倚靠地如此小心翼翼,又贪心地如此之近,说是紧紧相依亦不为过。
    “呵,教皇冕下就算不胜酒力,这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吧。”谌独月偏了偏头,身体紧绷起来,“你又想干什么!”
    “累了,想靠一靠。”
    言罢比比东当真就闭上了眼睛。
    “累?你有什么资格说累呢?”
    大小姐轻笑了一声,紧绷着随时可以如猎豹扑出的身体却纹丝未动,反复捏起拳头又无奈地松开,最后还是微微催动魂力,将衣服烘干,偷偷地将自己变得暖和了一点。
    “我不知道。”一分欣喜流淌在心间,比比东在她肩头固执地蹭了蹭,“但我想,在你心里,我还是有这个资格的,对吗?”
    大小姐看着她不可方物的侧颜怔怔出神,深邃而幽远,眼里骤然浮起一层水雾,她微微侧身,抬手去轻轻描摹她的脸,苦笑道。
    “好奇怪……我以为自己可以不爱了,我明明已经下了狠心了……”
    原来爱无论悲苦,无论你下了多大的决心要放下,总会被某一个细微的瞬间打败,春冰入水,春风润物,化作虚无……
    她的神色复杂,眸中的浩渺烟波泛起情意,比比东还来不及因她的话而开怀,又听到她颤声道。
    “可是……可是你为什么就能这么狠心呢?”
    谌独月转身抓住比比东的肩膀,将人抵靠着树干,一手贴上她的心口,嗡念咒语——
    江夜雾阔,新月中明。
    手心下亮起一抹回应的银光,比比东也怔在原地,那抹银光有一丝熟悉的、将要从她体内抽离的异样感……
    “你的心明明也不是石头做的啊……我知道当时你很疼,我就不敢再动了,可我和你说我很疼……你为什么还……为什么还要……”
    比比东只觉得自己的心被那一只手轻轻揪住,将她跨坐自己腿上,慌乱地去抹她的眼泪:“你别哭,宝贝……你知道我最怕你哭了……”
    一阵酸涩涌上鼻腔,比比东抑制不住地眼眶也红了起来,如果可以,她现在是真的想抽死自己,她竟还生过世上只有罗刹邪神还会关切她的可笑念头,而那个一直在她身边,于绝望中还固执地不肯伤她分毫的人却被她伤的体无完肤,更可悲的是,那是她给予的绝望!
    施暴者总会给自己找冠冕堂皇的借口,比比东忽然惊觉自己居然已经变成了曾经自己最厌恶的样子……
    谌独月偏了偏头,避开她的手,反去轻抚比比东泛红的眼角。
    她解下发带,如瀑的青丝散落,挡住了自葱茏树影洒下的天光……
    她此刻的神情复杂到难以言喻,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她。
    一阵酒香浸染了比比东的鼻吸,随后美酒甘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开来……
    好奇怪,明明是一样的酒,可她给的味道却让人欲罢不能……愿在这美酒里沉沦不醒,醉生梦死,饮尽这滔甘泉,同它抵死缠绵。
    在比比东不知餍足地想索取更多的时候,大小姐偏过头去,自脸颊吻上耳垂,而后咬住白皙修长的脖颈……她定是在坏心地报复,想用力又不敢,四颗尖尖的犬齿磨的人心尖痒痒,比比东抬手按住她的脑袋,像是在对她作出极大的鼓励。
    可大小姐只是又一次停在玲珑的锁骨上方,直起身,就要从她的怀里抽离出去。
    比比东环抱在她腰的手紧了一分。
    “我学会了吗?”她歪了歪头,轻轻一笑,“学会……如何取悦你?”
    “呼……继续……”
    比比东眼尾依旧泛红,却早已是情动的红。
    谌独月摇了摇头,笑意不减,又寒凉如月,推开比比东的手,站起身去。
    “可你知道吗?对心中所爱之人,是不用学习如何取悦的,这是天赋,人性和本能……”
    “我不需要学什么,是你需要。掌控、摧毁和占有都不是爱,克制才是。”
    “我老是和你说我家的高贵修养——那也是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