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就是如此，有什么可常常怀念的？”
    辛西雅挥袖，灿烂的黄昏渐渐落幕，晨星明朗起来，一轮圆月寂然升起。
    …辛西雅你不讲规矩！侵入我的神考空间……
    “哦？你以前侵入修罗传承空间搞破坏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嘴脸啊。你拉我的传人进来，还不许我来看看吗？”辛西雅声音淡淡地，大小姐感觉似乎有目光透过那淡淡的月晕将她里里外外打量了一番，随后听见她嘱咐道，“少碰脏东西。”
    比比东呼吸一顿，显然对辛西雅的目光和话语有些不自在。
    谌独月微微皱眉，上前一步，张开双臂将比比东护在身后，语气幽幽地有些嗔怪。
    “月神大人，教皇冕下不是……”
    辛西雅轻轻抬手，柔和的月光拂过，将两人不容反抗地弹开，谌独月被笼罩进去，而后光华涌动，一缕淡淡的黑气自她的头顶缓缓析出。月华并未消失，形成一道能量光柱，将谌独月隔离在其中，任凭大小姐拍打呼喊，也无半点声响传出。
    比比东握拳砸在那光柱之上，反被弹开，手掌传来灼伤之感，浓郁的黑雾自她的掌心涌出……
    “不用这么紧张，我无心对她做什么。”辛西雅并无过多在意，“你不好好修炼，跑进邪神神考凑什么热闹？”
    …哈哈哈……世人皆有欲望，你的传人也无法避免，她也会受到我的感召，也能进入我的怀抱……这是你永远不懂，也是你永远无法掌控的力量！
    “我不需要掌控这样的力量。只是再有下次，追杀你的，可就不止修罗了。”
    辛西雅的语气依旧淡淡的，可任谁都听出了其中的威胁。
    …呵，月神大人这威胁言重了吧，就算我现在这副样子，你也奈何不了我……
    辛西雅眼神微微一动，不多言语。凝了一道手印，一注月光穿透云海，直直射入教皇殿内——
    长老殿，供奉堂。
    在华耀的教皇殿内，长老殿更有一种历经风雨古朴沉淀的气质。
    人间仍是天光大好的时辰，那注月光被阳光遮掩，无人察觉地穿过哥特风格的玻璃穹顶，温柔地落在一尊巨大的六翼天使神像上，同是六翼天使，供奉堂中心的这一座和教皇殿外饰的那座却略有不同。
    一尊神像垂目，拥抱世间。
    而这一座，却是凌空展翼，剑指天下。其中的庄严和冷酷令人心生畏惧，仿佛只是抬头直视，就会被烈阳灼伤……
    神像下一位背立的金发老者似有所觉，讶然抬首，只见自己守护一生的天使神像正散发出一丝金色光晕，千道流眼神有了一分狂热……
    一些悲怆的画面自他的脑海快闪而过，被金色焰火燃尽的人影，撕心裂肺的哭喊被威严的钟声敲碎，天地间回荡的唯一而宏伟的声音，好像是——
    天使降临！
    …那是……审判之剑？
    罗刹阴恻的声音也添了一丝凝重。
    …月神是在警告我？遗落人间、修罗也拿不起的审判之剑，你可以是吗？
    “我能不能拿起并不重要。只是想给邪神一个忠告，你潜藏教皇殿若只是为了你这传人也就罢了，若是有别的图谋，趁早收手。”辛西雅微微摇头，看向谌独月，“无意打扰邪神神考，跟我出去？”
    比比东低眸注视着那尊天使神像，似乎与千道流灼热的目光隔空碰撞。
    …哼，我说了，她自己跟进来的。
    谌独月显然不甘心就此离开，她在光柱里叽里呱啦一阵比划，却只像演了一场滑稽的默剧。
    “那又如何？继承神位的九道考验，凶险异常，你若每次都跟着，到底是你考还是她考，对你不好，对她……也没什么帮助。”辛西雅好像看懂了大小姐的比划，耐心回答道。
    她看着看着忽然微微一笑，“呵，罢了。”
    又是一道手印，月光再次穿透云海，引领她们的目光看向下界。
    那一注光辉下山体都透明起来，地脉内部清晰可见。
    “那是……？”
    比比东眼睛眯了眯，地脉深处一把镰刀状的武器幽幽地散发着黑光。
    “邪神神器，罗刹魔镰。”
    辛西雅侧开身子，邪神自己的东西，当然还是让他自己来介绍。
    …罗刹魔镰，共有八部。那是其中一把，也是你刚才所见诸神黄昏中，被月神……击落的那一把。
    “所以这第二道神考，是要我替你找回来？”比比东瞬间明白了。
    …非也，不是为我，是为了你自己。完成这一考，它就是你的。
    比比东又眯起眼睛看向下界，即便时空皆相隔甚远，但她依旧能感受到那幽幽黑光中磅礴的力量和对她魂力的牵引。
    …比比东，你的魂力已经登峰造极，将神器炼化，将魂力逐步转化为神力，方能登上神位！
    “这……有什么难度吗？”比比东思索了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它就在那里摆着，所谓神考，就只是让我去捡东西？”
    这不怪比比东多疑，毕竟相比于她拖了近二十年的第一考来说，这实在简单地匪夷所思。
    …哈哈哈哈，这就得谢月神大人慷慨了。
    比比东闻言警惕地抬头去看那道月华中的人影，她分明离得很近，却仍有强烈的不可靠近之感，皱眉：“我不需要你的帮助……”
    “我也并非要帮你。”辛西雅浑不在意，只是冲着默剧演员微微点头，“下不为例。”
    大小姐讪讪地一笑，又开始比划。
    “事到如今我净化与否已经没有意义，她已经用了二十多年来接受邪神的意志，如今便不会再放弃邪神的力量。”
    大小姐脸上失落了一瞬，再次比划。
    “呵，你的这些愿望，无需有我，有人会帮你实现的。”辛西雅侧眸看了看比比东，再次轻轻一笑，“现在能和我出去了？你在这里，她会分心。”
    大小姐脸色挣扎了片刻，与比比东交换眼神后，终于妥协点头。
    梦境中的千万载，在现实中也只是很短的一刻。
    谌独月睁开眼睛时，就看见彼此交握的手，比比东趴在她对面，就像睡着了……
    “邪神真是个坏家伙啊，这么随随便便就把人拖进神考，要是你在外面这样晕倒了可怎么办？”
    大小姐起身绕过书案，摸了摸比比东的脸，将眼下淡淡的黝青轻轻摩挲，而后将人拦腰抱起，往卧室走去。
    怀里突然就传来比比东似醒非醒的呢喃，她微微收紧双臂，满意地在她怀里蹭了蹭。
    这么快！？
    大小姐动作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面不改色地抱她进去。
    “你好久都没有，主动抱我了……”
    “有很久吗？”
    “嗯……很久了……”
    葱白的手指轻轻在胸前拂过，比比东贴近轻嗅到了她身上淡淡的药味，“还没愈合吗？你究竟想让我心疼到什么时候……”
    “那个……神考怎么样了？”大小姐生硬地转过话题，余光看见比比东脸色一瞬的失落，“你不愿意说也不用告诉我，反正我也帮不上忙，怕又破坏你的计划……”
    沉默了半晌，比比东方才轻笑：“谁说你帮不上忙，这不是都帮我跳关了？”
    “啊，跳关？”
    “嗯，第二考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了，我直接开启了第三神考。和你之前汇报的邪魂师肆虐有点关系——以八部魔镰诛灭修罗在人间的守门人，杀戮之王。”
    谌独月微微一怔：“这岂不是很危险？之前在杀戮之都不是说最好不要暴露吗？”
    “此一时彼一时，总不能永远躲下去。”比比东摇摇头，“我会小心的。”
    “什么时候去？”
    “那我得等等，邪魂师肆虐大陆，杀戮之王想建立的血灵宗其实就是第二个杀戮之都，把他利用完再出手解决不是更好吗？”比比东反笑道。
    说话间她已经被谌独月放到床上，轻轻为她拉上被子，点头嘱咐她好好休息后就要退出去。
    “而且，你生日快到了。”
    “你，要给我过生日？”大小姐扑哧一笑，有些诧异地回头。
    这么多年，谌独月也不是没有邀请过教皇冕下来参加她的生日会，但比比东向来不是个注重生活仪式感的人，逢年过节唯一的礼物就是那天会准许小狐狸出去和他们一起玩闹。
    大小姐以前还会给每个人写小卡片，顺便把自己暗戳戳的心思偷偷写在给比比东的卡片里，但也从未收到回应。
    教皇殿什么也不缺，独缺浪漫。
    “嗯，对你而言，这个生日很特殊不是吗？十八岁快乐！”
    比比东偏过头，被子挡住了她的坏笑。
    “最特殊的日子，要和最重要的人一起过。我私以为……”比比东舔了舔嘴唇，挑眉，“我最重要。”
    “嗯，你最重要。”
    大小姐浅浅一笑，低声呢喃着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