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先思考了一下，然后勃然大怒，再然后是默然无语。
李世民死了谁是最大受益者，那必然是李治啊。太子与皇帝之间看着一线之隔，其实中间变数可多了。
前车之鉴就是李承乾。
李承乾知道李治有大才，是个明君，心也狠。
只是没想到心这么狠。
很久以前有一个很有名的电视剧，把李治塑造成一个优柔寡断的无能之人。因为电视剧太有名，很多不读书不看报的人，还真就全盘接受了那个李治的设定。
还把李治放到昏君那一个阵营里，很离谱啊。
只是李治那个时候才多大年纪？
一直走的是孝顺路线，李世民生病他侍奉都瘦了十来斤，还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不愧是李治啊，不愧是李治。
命长点，也没武媚娘什么事情了。
自己都造反了，乌鸦也不能说其他鸟黑，一路货色。
只不过是人家厉害成功了，自己菜，失败了。
只不过是李治更心狠，不，是思考的更远。为了防止有变数，在自己已经没有兄弟是对手的情况下，也能起了把李世民这个大山给掀倒的心思，把心思付之行动，还成功了。
而自己，是觉得走投无路，才铤而走险去造反。
这就是差距。
废太子与一代明君的差距。
袁天罡这话的确有道理，优良传统，优良传统啊，父慈子笑，家风淳朴……
这种事情，想多了就只剩下冰冷冷的东西，还是不想了。
“为了给你一个光明之道，李世民愿意拿出自己的一点东西，起初是一点他的须发，一点贴身衣物，一点真心……”
慢慢的，李世民拿出的东西就越来越多，补偿李承乾成为了他的执念。
做出不理智的付出。
“本道也几乎用尽全部修为，此后只能蛰伏多年，逃避追杀，女帝出，我才能再次出山。反倒让玄奘那个秃驴捡了便宜，将你变成如此模样。”
神色中带着几分戾气，“此玄奘非彼玄奘，憋屈，憋屈。”
他做局，搞死了李世民，李治是帮手，事成之后李治不想方设法弄死他才怪。
中间出了什么事情让李承乾魂魄只能待在玄奘身边，李承乾并不是很想知道，他只想弄死袁天罡。
而且他也想到了办法。
一个人对一个东西执念太深，容易丢命，如李世民想补偿自己。
再如袁天罡想知道后世的事情。
袁天罡设计让李世民上钩，李承乾决定用自己的命来搏一搏。
“你费尽心机，是为了得到你想要。如今你想要的东西就在我这里，为了得到他，还需要你在付出很多。”
李承乾喝了一杯冷茶，哆哆嗦嗦说出这句话，他是被气的。
“你体内的那个东西，是本道的一缕精神，本就属于本道。”
“我并不是说这个，这个必然属于我。还有其他的，其他能打动我的东西，我不怕死。也不怕你的威胁。为了得到这个东西，你做了这么多，我失去的更多，眼下你想轻易得到，你真以为你是什么？”
“即便你真是神，我也不怕。而且，我想要的并不多。”
“朝闻道夕死可矣，我不过想让你死而已，你生死已经看淡，我愿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是否愿意付出是你的性命？”
剧痛又再次袭来，骨头在石锤敲打，经脉被人拉扯的感觉。
李承乾捏碎了杯子，白瓷扎入手中，鲜血滴滴答答落在桌面上，一会又从桌面滴下。
“你的能力应该也就剩下这点了，也做不了什么？要杀要刮悉听尊便。”李承乾梗着脖子。
如果袁天罡那日天日地的能力还在，玄奘还能活着？他只能跟玄奘斗斗嘴，拳头都不能动一下。
估计是真打不过。
佛家讲究缘分、因果循环，道家也是如此。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施法，尤其是他能逆时空而来，不付出点什么不可能。
袁天罡转悠这一大圈，眼下估计也就剩下一个硬壳子，能做的有限。迫切想要回小白云，恐怕也不仅仅是想知道后世的事情。
他说出自己的想法，袁天罡沉默了一下。
“奸猾狡诈，你这个废太子，无能之人，也是如此。的确如你所说，本道损失颇多，但是拿你性命……”
“但是我根本不怕死！”用力挺直了后背，擦掉嘴唇上的血，李承乾此时与造反时候的他，神情莫名相似。
孤注一掷！
袁天罡突然老了一点，是肉眼可见的那种。
“人心如此难测，你竟然想要本道的命，本道竟然败于你这个无能之人手中。”
在他看来，李承乾不仅无能还软弱，他威胁几次，表现出自己法力高深几次，他就言听计从。
没想到，他能以命相搏。
“本道，愿意。”
虚张声势的样子被看穿，在挣扎狡辩，就更显得难看了。
李承乾轰然倒下，门外的侍从疑惑叫了一声太子，李承乾将他们忽悠过去。
“本道不是凡人，生死早已看淡，只求得到真相。”
这是给自己找补，挽回面子。
“道长是没有拿捏住我，何必给自己贴金。请对着苍天大地，三清之主发誓，我为你解惑之后，你当即自绝。”
当年自己被袁天罡弄得不明不白就死了，一报还一报，他找回来了。
袁天罡举起右手，竖起三根手指，指天为誓。
李承乾唤人更换茶水，端来炭盆，还用细布包了自己的手指，慢条斯理做完这一切。
袁天罡又老了一点。
“道长，事情说起很长远，我先说，你提问。唐之后还有其他不少王朝，但是清之后，没有王朝。封建制度彻底消失。没有帝王，没有士农工商的划分，没有男尊女卑的概念。”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土地上的农作物亩产量是大唐的多倍，并且无需缴纳赋税。”
“天下人何以生存？” 袁天罡大惊，自古以来，税收的大头都是在农民这里。
“社会经济结构变化，农业是基础能让人吃饱，工业促进农业的发展，有了合适的农耕工具，几个人劳作就能让很多人吃饱饭。
人的需求已经从吃饱喝足，到了吃好喝好，普通人的追求，也已经变了。”
“你可以飞天遁地，工业发展，让普通人也能上天入海。”
“那世间人对神鬼还有敬畏之心么？”
……
“财神是普通人最喜欢的神。”
“为何会有这样的变化，天地都变了。”
“生产力的发展，人类文明的发展，当一个社会制度不能为大部分带来福利的时候，必然会被抛弃。”
……
李承乾语速越来越快，袁天罡人越来越虚弱。
当第一缕晨光穿过窗花，洒在两人身上时，袁天罡含笑说道：“不错不错，我再无遗憾。”
“那为何我死了之后，会一直在玄奘法师身边徘徊？”李承乾也提出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