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大同命案
作者:云上朱雀1   明末的王朴最新章节     
    大同城菜市边,何记酱油铺,两名神甲营兵丁店面前经过,停了停,其中一兵丁笑道:“小飞,明日就可以请假回家里见爹娘和兄嫂,他们都喜欢吃这里的酱油,正该买一瓶。”
    “正是啊,我也是。”另一名兵丁也附和道。
    两名兵丁进店里,然而店里的小伙计看了神甲营的兵丁,却是满脸不屑,拦路道:“两位别进去,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怎么的,怕爷我不给银子吗。”名为小飞的兵丁愠怒道,从领口里掏了把,取出一个钱袋子,夹出银子炫耀一晃,抛起以掌心兜住。
    “两位,你们不要闹事,不然就是你们的总兵大人也保不住你们。”店伙计却轻蔑一笑,歪嘴道。
    “怎么啦,怎么啦,开门倒不卖东西了,你还开甚店?”另一名兵丁听店伙计大言,有恃无恐,不禁色厉内荏,只不甘的嚷道。
    “两位,回吧,你们那位总兵得罪了王府,没有王爷放话,城内无人敢卖东西给你们。”店伙计叉腰道。
    “嘚瑟什么劲,老子,老子杀过东虏,杀过左良玉叛军,杀过香河贼,都是为了你那朱家王爷,倒给我们不痛快,自家江山自家都不珍惜。”小飞仍不甘心,牢骚不休。
    “走,走。”店伙计见这通喧哗引来门口众多路人驻足围观,不愿惹来闲言碎语,就挥手将两个兵丁驱赶。
    名唤小飞的这个兵丁原归建于满桂标营,满桂死后,又跟随钱三梁投入了神甲营,历经多场恶仗,心境也与从前大不一样,见这个店伙计伸手要来推他,抓了手掌心反手一扭,店伙计哎呀一声扑倒在地,引来围观路人哄笑,这个店伙计气不过,怒骂道:“狗杀才,你要造反,拉你去见官。”
    这俩神甲营兵丁听说见官,登时矮了半截,犹自犟嘴道:“你凭什么,我乃官军,归我们神甲营的军法队管,哪里轮的到官府。”
    “打死这两个狗杀才,王爷有赏。”路人堆中忽而有人发了声喊,这话却是没来由,众人皆是一愣,不待回过神来,路人中就跳出个大汉,扑到小飞跟前,阴刺匕首入腹,小飞毕竟是身经百战的兵卒,怒喝一声,一手捂匕首,一手拔短铳,顶住这个大汉脑壳一铳崩飞。
    同伴也拔出火铳,朝另一扑过来的大汉放了一铳,这大汉滚地不起,嗯嗯几声就断了气。
    这一变故使围观路人受惊,纷纷夺路而逃。小飞肚子中了匕首,肠子露了出来,哀嚎不已,这边的火铳声,引来了周围的神甲营同伴,等他们赶到时,小飞吐了几口血,勉强交待一句:见我娘时,带酱油去,我娘爱吃酱油。言罢就断了气。
    素林别苑,仿江南风的园林宅邸间,采用了黑白色调,格外清雅之处,这刻宅子的主人却是脸色阴郁,手持利剑,尖刺一根木头,只见木头约呈人形,上端头部位置刻王朴二字。
    婢女急急扣门,口称:“公子,外面来了一位宗人府的员外郎,请公子去见他。”
    朱镰吃了一惊,他又不犯过错,宗人府员外郎,何以引来了这个恶客。身为宗室,别人都可以轻松打发,即使失了礼数,他也不在意,但是宗人府是对症下药的该管衙门,由不得怠慢。
    念及此,便整理衣冠,急急出去迎接,出了园子,就见员外郎对他抬手一招,这个手势就十分无礼,但是朱镰却越发心紧,暗讨:今日难道有祸事临头,何以宗人府的员外郎如此无礼。
    “见过白大人。”朱镰小心翼翼上前行礼道。
    员外郎白大人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这才轻轻点头道:“本官职责在身,督皇裔不法,素来尽心,但闻不妥,必要查问一番,二王子风范良才,人皆称颂,啊,那确实是谣传了吧。”
    “白大人说的是,小生僻处深宅,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朱镰问道。
    “和你无关那就好,你问了,我就姑且多嘴说了。”员外郎白大人看他不想作伪,暗暗松了口气。
    “是,请白大人尽管说。”
    “王朴有两个兵丁死了,是在何记酱油店门口当街给害,他下令把何记砸了,正紧闭城门,说是搜同伙,连巡抚的家人都被拦在城内。闹的很凶啊。”
    “死了两个兵丁,他,他胆大包天,就为了这点破事,何至于搜整个城。”朱镰惊问道。
    “王朴出了名的跋扈,我是怕,听说你与他有过节,那,那个。”
    “啊,白大人啊,与我无关,他,他是苦肉计。”朱镰刹那如梦初醒,脱口而出道。
    “是苦肉计?嗯,是有这个可能,那他是想把事情闹大,再反客为主。”员外郎白大人略一沉吟,微颔首道。
    “对,必是如此。此獠可恨,无耻。”朱镰愤恨不已道。
    “哼,兵痞贼心,就使些下作手段,本官要上本参他。”员外郎白大人刚直气盛,登时怒炸毛了。
    朱镰暗喜,但一想到王朴如此歹毒,他这是想要斩草除根吗,越想越是害怕,君子好惹,小人不好惹,本以为王朴就一个粗汉子军头,借他狗头踩上一脚,好在父王面前露一回脸。他是王爷的次子,袭爵那是无望了,只求好好养望,得宠爱,将来父王百年以后,多承些遗财而已。
    若王朴是个心术不正,手段歹毒的妖孽奸雄,那就非常不妥,他虽是王子,对上王朴这种手握兵权的势力,只有吃亏的份了。
    心事重重与员外郎白大人又寒暄一番,待客人离去,朱镰复又回屋,瞧见那刀痕累累的木头人,苦笑道:“我这老脸,以后见了人便要给人笑,那还不如一死。”十分委屈,心如刀割,终于破了防,发癫一般提剑乱砍,把一旁的婢女吓得面如金纸,他发泄了一通,恨意稍缓。
    “如果母妃还在,她会怎么说。”朱镰自言自语起来,母妃那一句话:小心活着。绕耳不绝。
    .此刻,大同西北角,靠城墙边的总兵府,王朴来回踱步,为了城内兵卒被害一事,他头痛欲裂,代地的地头蛇这般凶恶,着实是有些出人意料,居然敢在城内公然杀害神甲营的人,可见代王府里着实养了不少死士嘀。
    “要不咱们假扮成流寇,抢一把代王府的田庄。”第三火铳队书记官白行乐道。这件事闹大了,王朴便招来了各队官和书记官们,召开一个参谋会议,所谓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
    “这个想法很大胆,但是还不够,几乎不可能有用。”王朴摇头叹息道,神甲营虽号称跋扈,其实这些大明的官军将领骨子里很憷官府,更不用说堂堂藩王。
    “喔喔,大人还想闹大。”赵肖笑道。
    “赵肖,你有什么主意。”王朴一脸翼希问道。
    “没,没,我赵肖是个粗人,不懂跟王府打交道。”赵肖却是连连摆手道,唯恐避之不及。
    “赵肖,看不出来,你平时人前装爷们,今儿在代王这位真王爷跟前,就他娘怂了。”书记官邹正万讽刺道,引来众人哄笑。
    不想赵肖丝毫不动气,只摸头讪笑道:“这都叫你看出来了,我装的像不像。”
    王朴苦笑,连赵肖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神甲营第一壮士都宁怂而忍激将。果然让这些军户出身的大明人商量对付藩王太勉强了。藩王于他们是天上的神灵,反而是王朴这个现代人对皇帝都不当回事,才是当世不二异数。
    这场参谋会议未果,王朴留下林昌兴和刘一山,本也不太抱希望了,依旧问道:“你们在会上怎么不想些办法。”
    “大人啊,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成密则成害。这等大事,不该当着众人议论,大人的这个参谋会议不知意义何在,学生实在是不懂。”林昌兴寐苦道。
    “这样啊,确实,参谋会议这个东西,我弄的不伦不类。”王朴不得不颔首道:“只是缺了顾环宸那样的谋士,诸事不顺,又不得要领,只好广纳谏言。”
    “是,学生才能浅薄,难堪一用,愧煞矣。”林昌兴悲切沮丧道。
    “不,你的才能中人之上,又很努力,然而这种运筹帷幄,算无遗策的本事太吃天赋异禀了,像顾环宸这等人才可遇而不可求,我也不敢过多奢求。”王朴忙宽慰道,这年头,武将受世人鄙,有林昌兴这个文人肯来辅佐,不离不弃,已是难能可贵了。
    “要不,要不就把世子杀了,嫁祸给这个二王子。”刘一山突兀道。
    “这,这般又是为了什么。”王朴无力吐槽,搞半天都以为他是为了复仇,一个小兵而已,生死哪里上台面,只是神甲营入城不几天,就被人当街刺杀了一个兵卒,这事儿落脸,要让崇祯以为他王朴变老实了,好欺负了,就生出不该有的邪念。这才是王朴真正忧心,且竭力避免的后果。但是这般心思真不知该怎么跟人说,总不能说,我看崇祯这个败家子欺软怕硬,不知好歹,吃瘪了就杀听话的忠臣出气,遇不听话的奸臣却百般退让,我要立奸佞人设,要崇祯怕我,利用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胁迫他套取好处。这话太大逆不道,哪怕是王朴都不敢随意说出口,否则这话万一传扬出去必定使他成为众矢之的,天下人的公敌,甚而众叛亲离,有些事可以做,但不能说。
    “不能跟代王府闹翻,还指望赚他的银子呢。”王朴终于还是袒露了心声,只是这话不好人前直言,手下们听了只怕会埋怨王朴凉薄。
    “那么如何收场呢。”林昌兴问道。
    “将大同城搅个底朝天,就算是收场,若是还嫌不够,再打死几个地痞青皮,放菜市口悬首示众,当作凶手同党抵罪。”王朴笑道,他已经渐渐适应了明朝人的行事风格。
    “是。”这一套林昌兴和刘一山这些正宗的大明人自是通透,心领神会应了。
    正商量着,就听门外亲兵禀报,说是代王府二王子派人传话,王朴大为意外,把他的人刺死,再上门挑衅,这却过分了。王朴回道:“问他要说什么,然后轰出去。”
    林昌兴和刘一山对视了一眼,林昌兴唏嘘不已道:“王府倒底是地头蛇,横行惯了。”
    “以后,这个地方做事该格外小心。”刘一山也附和道,两人言下之意是怨王朴太怂了
    过一会儿,亲兵回禀:“那人传话说,他的主人与今晨的命案无关,还。”
    “还怎么说。”王朴听他欲言又止,便追问道。
    “还说,将军应不至于蠢到连离间计都看不穿吧。”这个亲人颇为尴尬的把话复述一遍。
    “哦。”王朴听了,竟有些动摇,他还真是没有往这一面去想。
    “离间计,那谁会用离间计。”刘一山问道。
    “与我们为敌,还能派出死士,有温体仁,还有东虏,还有几股贼军。”林昌兴道。
    “像是温体仁的手笔,东虏皇太极是个枭雄人物,不至于太小家子气。”王朴细细思索道。
    “若是温体仁在搞鬼,这对他有什么好处,他堂堂阁老,总不至于纯是为了泄私愤。”林昌兴又问道。
    “总之,敌人一计不成,下次还会在出手,我们下次留个心眼。当然朱镰的话不能完全相信,嫣知就不是贼喊抓贼,派人盯着他,看他是不是可疑。”王朴道。
    因这件变故,王朴不得不在大同滞留了五日,派亲兵到处打探消息,却不得要领,大同当地人见外地人在场,都是三缄其口,哪里能打探出有用消息来。直到刘一山带一队火铳兵去孤松岭接防,王朴静等回报,却从南方收到了急报,说是绛县起了贼乱,这可把王朴惊出了一身冷汗,绛县就在平陆县通往雁门的水道边。从各处山里开出矿石经由此处一部分运往平陆县码头,另一部分北上运往雁门,绛县被贼军攻破就把兵器生产都打断了。而且绛县还是山西通陕甘的门户,万一这股绛县贼军与陕甘贼军接应上,把陕甘贼军都引来山西,那就轮到山西遭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