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糖，今天怎么会这么早来啊？”超市门口，一个穿着员工制服的阿姨，突然和杨枫糖攀谈了起来，“我明白了，你是来买东西的对吧？怎么还推了个轮椅啊？他是你男朋友吗，是身体不太好吗？怪不得你上夜班，白天是要照顾他吧？人长得挺帅的嘛，不过，他怎么一直瞪着我，眼神好凶啊。我不会是得罪他了吧？听说前两天你转正了，那你千万别忘了用内部员工折扣哦，有八折呢。不能白白便宜了公司哦！怎么，你不知道怎么使用吗？结账的时候，你记得说你有员工卡，让收银台在电脑输入你的身份证号就行了。今天水果区的车厘子不错，我刚贴了七折标，去买两盒吧。不行了，我不和你多说了，得先去趟厕所了，拜拜。”
    “不会是还有个杨枫糖b吧？”杨枫糖叹了口气，说道。
    “我眼神真的有那么凶吗？”我问道。
    听到那位阿姨的话，我真的很有挫败感。
    虽然看不见别人，但是，每当听到有人说话的时候，我都会将脸朝向对方。我还以为，这样能让对方有更好的体验。没想到，会让别人觉得我凶。
    “送给你吧。”在逛超市的时候，她选了一个墨镜，戴在了我的脸上，说道，“这样的话，就会好得多了。”
    “是啊，瞎子标配嘛。”我没好气地说道。
    就这样，我们买了一些面包、咖啡还有泡面之类的东西，去了收银台。
    那阿姨说的没错，杨枫糖输入身份证之后，真的打了八折。
    “你看到那个收银台男生了吗，不好意思，忘了你看不到。”离开的时候，杨枫糖在我耳边小声说道，“总之，他看我眼神很怪。全程，他一直捂着右边脸，脸上还有些淤青。你说，会不会是杨枫糖b打了他呢？我看过他的工牌了，上面有他的名字——毛如意。”
    “是如意吗，推我回去。”我大吃一惊，说道：“如意是我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他不是在老家做理发师吗，怎么会在超市里。更巧合的是，怎么会在我家附近的超市里？”
    杨枫糖再次推着我的轮椅，风驰电掣地往收银台冲过去。
    “糟糕了，毛如意放了块暂停服务的牌子。他跑了，我推着你肯定追不上的。”杨枫糖突然喊道。
    “你把我扔在这里就行，先追到他。”我大声喊道。
    我的轮椅停了下来，能听到枫糖一边喊着毛如意名字，一边追赶的声音。
    “知道吗，我还是很怀念被你推着轮椅，到处破案的时候。”一个女生突然推起我的轮椅，边走边说道，“只是现在，我们俩角色调换了过来。我知道你的个性，会想办法追查到毛如意的所在。你一定看到过那个画面吧！3月27日，你在咖啡店中，被火烧死了。如果你希望自己能活下来，其他人也能恢复正常生活的话，那你答应我，在杨枫糖掉下悬崖的时候，你一定不能救她。放心吧，她摔下去没有死，只是脑震荡罢了。”
    “他来了，我得先走了。”她在我手里塞了一把钥匙，就扔下我离开了。
    这个女人到底是谁呢？记忆中，我从来没有听过她的声音，冰冷中带着些嘶哑。
    “喂，小姐，请问你为什么要推我朋友的轮椅？怎么越叫你，你越是走得快呢？”突然间，白聪阳的声音出现在了我的耳边。
    随后，他抓住了我的轮椅，说道：“她是超市的员工吗？我看她身上穿着超市的制服。”
    “我更想知道你是哪个白聪阳呢？”我反问道。
    “用你们的说法，我是白聪阳b。”白聪阳回答道，“我潜入了a的家里，在他食物里下了药，今晚，他不会来干扰我们了。既然改变我的过去做不到了，那么，请让我在最后的时间里，帮帮你们吧。”
    “意思是说，今晚就是穿越时空的时候了吗？”我问道。
    “是的。”白聪阳答道。
    “你还来做什么？”杨枫糖对白聪阳说道，意味着她已经回到了我的身边。
    白聪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杨枫糖继而对我说道：“我追着毛如意到了人行天桥，眼看着就要抓到他了。他太癫了，直接从天桥跳了下去，然后在桥下骑摩托车逃走了。为什么偏偏我会恐高呢？我本来可以抓到他的。”
    “我有个问题想问。”我说道，“你曾经差点掉下山崖吗？是不是一个瞎子救了你？”
    “你怎么知道我差点掉下山崖？”杨枫糖疑惑地说道，“不过，不是瞎子救了我，而是你旁边这个男的救了我。该从哪里讲起好呢？我母亲是个单亲妈妈，姓艾。所以，我其实还有一个名字，叫艾娜含。”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艾娜含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好像被雷劈了一般。
    我听说过这个名字吗？
    我费劲地回忆过去，却一无所获。
    “四年前，我妈妈去世了。我的高中老师杨俊华，一直关心着我的情况，最后，还在公证机关办理了很麻烦的手续，终于收养了我。爸爸一直把我当亲生女儿，因为我们一个姓杨，一个姓艾，闹出不少问题。所以，我给自己取了一个新名字——杨枫糖。奇怪的是，我还没有去派出所改名字，就在小区里遇到了你旁边这个家伙。他直接就喊一只小猫——枫糖，我们就这样认识了。第二天，我爸带我去了山上露营。气氛挺好的，我爸在湖边钓鱼，我就在山崖上拾柴火。谁知道我一个不小心滑倒了，差点从山崖掉下去。要真的是那样，我非得摔个不死也残废。就在这个时候，那家伙又出现了，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救了我。”
    “说起来，白聪阳b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呢？”我感叹道。
    “也不算是吧。”b突然说道，“如果把我穿越前的世界称为1号，现在的世界称为2号的话，就好说了。在1号世界里，我作为白聪阳a，在病房门口，见到了不知道从哪个世界穿越过来的白聪阳b。当晚，我去了你家找你，结果，我遇到了那道穿越时空的大门。我走了进去，成为了白聪阳b，还遇上了新的白聪阳a。明白了吧，世界1号和2号，甚至还有其他相似世界，形成了一个病态的循环。不断有新的白聪阳a，被白聪阳b影响，成为新的白聪阳b。所以，最开始的白聪阳a呢？是什么导致了他的穿越呢？今天，你烧了那封信终于让我明白，就算我回到过去，也改变不了现在的自己。那么，我还要继续陷入循环吗？这么一想，我能做的事情也不多了。我只好给白聪阳a下药，打破这个循环看看，会发生什么？会分裂出3号世界吗？”
    “所以，是谁造成了循环？终结循环对我们来说，是好还是坏呢？我们各自的位置，各自的立场又是什么呢？我在山崖救下了杨枫糖，是我的梦吗？还是，我有可能看到了平行世界的自己呢？”我顺着白聪阳的话，接着说道。
    “你们有没有人知道，这是一把什么钥匙？”我拿出了刚才那个女人交给我的钥匙，说道。
    就这样，我们的谈话在此终结。
    我们三人各怀心事，一起往我家走去。
    “时间到了。”20点58分，白聪阳提醒道。
    紧接着，一团熟悉的火光，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原来，这就是穿越时空的大门啊。”我惊讶地说道。
    与此同时，我竟然能看到大门内的画面。
    “现在，大门内出现了一个和你一样的男人，他拿着一把左轮手枪，正在射杀某个中年男人。那男人满脸是血，不能确定是谁。”杨枫糖怕我看不到，于是讲解道。
    原来，我作为杀人犯的画面也好，作为侦探的画面也好，还有死在27日的画面，都不是我的幻觉。
    而是时空之门在我眼前打开的时候，我看到的真实画面。
    那些画面是在其他平行宇宙发生的事件吗？
    怪不得，我看到的事情有百分之五十左右的概率会发生，毕竟只是在相似平行宇宙发生的事情，当然有可能发生，也有可能不发生啊。
    “怎么办，枫糖要摔下山崖了？”白聪阳大声喊道。
    “谁都不要过去，枫糖不会因此而死的，她只会是脑震荡。”我下意识的回应道。
    虽然，这样的决定很冒险，但是，我想不到，也感受不到那个给我钥匙的女人，有什么骗我的必要。
    “救护车来了，有医护人员把枫糖抬走了。”白聪阳说道，“还好，她没有直接滚下山崖，被崖壁的石头拦了下来。”
    “太好了。”杨枫糖也似乎松了口气。
    当然，我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心里却依然是忐忑不平，反复想着，要是杨枫糖因此而死了该怎么办呢？
    “对不起了，何妄言，我还是没资格当一个侦探。以后，要让白聪阳a好好当你的助手哦。我走了，虽然我这么做不一定帮到你，但是我还是能让某个何妄言重见光明吧？”突然间，我听到了白聪阳b的道别声。
    时空之门的背后，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寝室——是我的寝室。
    一个黑壮的男人——李贺，他正拿着打火机，准备点燃我的被子。
    “聪阳！”杨枫糖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
    但是，白聪阳还是走进了那道门，和李贺扭打在了一起。
    “我该怎么办，妄言，我该怎么办？”杨枫糖抓住了我的手，陷入了混乱。
    我很不适应这种感觉：我能看到门背后的画面，却不能看到眼前的杨枫糖。
    就当我慢慢适应这一切，打算安慰杨枫糖的时候，那一双抓着我的手也消失了。
    随后，杨枫糖的声音也消失在了我的耳边。
    “杨枫糖，白聪阳！”我大声地呼喊了起来。
    眼前的那一道大门坍塌了，缩小成了一团火光，最终融入了彻底的漆黑中。
    我的脑壳正在分裂成两半一样，痛不欲生。
    不久，一些陌生的记忆，突然涌入了我的脑中：
    在精神康复中心的封闭区里，有一间特别的病房。
    房中，只有一个很高的窗台，透着外面的月光。
    月光下，杨枫糖躺在病床上，眼睛一动不动的望着天花板。嘴唇也一直张开着，口水时不时顺着她的下巴往下流。
    看来，摔下山崖后，杨枫糖的身体虽然康复了，但心理却出现了问题。
    那种感觉，就好像她是一个失去了灵魂的躯体那样，靠吊瓶里的液体维系着生命。
    病床的名牌上，写着她的名字——艾娜含，和她的诊断——零重人格。
    而那些大大小小的电子仪器，似乎在监控着她身体的每一次呼吸，和每一次心脏的跳动。
    最终，我将她放上了轮椅，带着她逃出了精神康复中心。
    ……
    接下来，场景变更成了杨枫糖的家。
    失去灵魂的杨枫糖，突然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她打开了藏在书柜里的隐藏空间，发现了杨俊华收藏在里面的东西：一个装左轮手枪的锦盒，两袋白色粉末（或许是氯胺酮），一把电击枪，和杨俊华猥亵女生时拍的裸照。
    “这一切都不是梦境，都是真的发生了，对吧？”她拿着那把左轮手枪，走到了门口，用枪指着杨俊华，说道，“所以，当年我亲生妈妈死的时候，你领养了我。而你，就是那个强奸了我妈妈，让我妈未婚生女，一生活在过去的阴影中，郁郁而终的元凶，对吗？”
    杨枫糖开枪了，杀死了那个伪装成善良养父的，亲生父亲。
    ……
    最后，杨枫糖来到了墓园中，跪拜着其中一座坟墓。
    “妈妈，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她抚摸着墓碑上的遗照，说道，“我从未来穿越到现在，想在那个杀人如麻的男人——何妄言犯下第一案之前，杀死他。结果，我却发现杨俊华是害死他弟弟的凶手，从此以后何妄言才走上了杀人之路。现在，他没有动手杀人，反而是我亲手杀死了杨俊华。我该怎么办，还要杀死何妄言吗？”
    突然间，天空下起了大雨，也浇熄了杨枫糖眼前的蜡烛和香。
    然而，我的身影却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我将一件一次性的雨衣递给了她，说道：“穿上吧，你手上还有伤呢？”
    杨枫糖偏着头，笑了起来。
    “知道吗，其实我是一个饲养者？”她举起缠着绷带的左手，问我。
    绷带下，那一截被接驳上去的断指，已经发黑、腐烂，并且从缝合的切口，向原本正常的手掌蔓延着。
    “饲养什么？”我问道。
    “我在饲养死亡。”她终于还是向我举起了枪。
    可是，她没有按下扳机。
    她只是留给了我，一个逐渐消失在雨中的背影，和一句话：“别让我后悔这个决定，放过你。从今以后，我都会在你身边盯着你，随时准备动用私刑处决你。想要犯事之前，最好在心里默念一下我的名字——艾娜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