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被郭世杰活埋之后，在黑暗的泥土中，我的灵魂仿佛摆脱了虚弱的肉体。”毛如意思考了很久，才整理出了头绪对我说道：“渐渐地，我的灵魂剥离掉痛感，向上不断漂浮，逐渐走进一条黑暗的隧道。虽然能看到隧道深处的光，却走了很久也没有来到路的尽头，光的起源。我似乎听到了父亲的哭泣声，和他拿在手里的烟。今天，我暂且不提心里对你的感激，着重谈一下这件事带给我的变化。”
    毛如意继续说道：“六年前的某天，在我给你打电话，约了晚上在球场打球之后，就把小灵通放在了阳台的花盆旁边。
    我只是蹲下来，穿上篮球鞋系好了鞋带，但当我站起身来的时候，小灵通已经不见了。
    当天，你拿着篮球到我家之后，帮我找了两三个小时，一无所获。
    不仅如此，我们打电话给我的小灵通，还听到了已经关机的语音提示。
    就这样，我趁机买了一台手机，并很快忘记了那台小灵通。
    四年前的一天，却发生了一起怪事。
    半夜时，我突然从床上醒了过来。
    虽然并不尿急，但顺便起床打算去一趟厕所。
    上完厕所，冲了水之后，突然发现门把手拧不开了，就好像有人在外面拉着门把手不让我出来似的。
    很快，我听到了我妈在门外的说话声。
    她似乎以为，是门把手坏掉了。
    于是，我赶紧对她说，妈，是我在里面。
    随后，我却听到了我妈逃跑时，可能撞倒了椅子的声音。
    不过，厕所门已经拧得开了。
    我走出厕所，竟然在玄关的鞋柜上，看到了一只沾满灰尘的小灵通，并且正是我丢失的那一只。
    于是，我把小灵通顺手装进了衣服包里。
    之后，我注意到，我爸妈的卧室开着门，里面是暖黄色的光线。
    透过门缝，能看到我妈正双手合十，一边作揖，一边口中念念有词。
    她大概说的是，在我死了以后，我爸杀了郭世杰他们为我报仇，随后，我爸喝下了百枯草自杀。
    她似乎很想知道，我在下面过得好不好。
    我凑近了门缝一看，心态就崩塌了。
    因为，我和我爸的遗照就放在一张桌子上，还有一个香炉插着三支刚点燃的香。
    我吓得立刻逃离了现场，回到了厕所中，生怕再一次吓到妈妈，也吓到我。
    没想到的是，当我冷静下来，再次打开厕所门的时候，我从床上醒了过来。
    我想，刚才应该是做了噩梦吧？但是，我却还是在我衣服包里，找到了我的手机。
    当然，这一切都可以归咎于我半梦半醒，神志不清吧。”
    “三天前，也就是3月20日，一件更诡异的事情，令我意识到我和我爸的死亡并不是一场噩梦，而是平行宇宙发生的真实事件。
    起因是，我再次来到阳台换运动鞋，准备去健身房锻炼。
    结果，在我系好鞋带，站起来的时候，一只熟悉的手从空气中出现了。
    它将一只小灵通放在了花坛上，就消失了。
    没想到啊，六年前我丢失了一只小灵通，而现在，我手里竟然有了两只一模一样的小灵通。
    就在我惊愕的时候，其中一只小灵通响了起来。
    是艾娜含打来的电话，她说道：‘你好，毛如意，既然你接通了我的电话，就代表你没有死亡。原因是这样，今天，我和零克聊起你将被郭世杰活埋的事情，不小心被何妄言给听到了。他救了你，因此，宇宙分裂出了其他平行宇宙。希望，你能在重要的时候帮助何妄言，走向正义。’
    我那时才想起，我明明多年没有交小灵通费用了，电话又怎么会打得通呢？”
    “不好意思，口有点干。”毛如意喝了一口我的那杯柠檬水，接着说道，“当时我放下了小灵通，却并不明白艾娜含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没过多久，艾娜含来到了我家门口，一言不发就拉着我离开了家。也就是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在我的脑袋里，同时有着午夜蓝时空的记忆，和幽灵白时空的记忆。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自己梦到了你被火烧死的事情，梦见你变成了杀人犯，还梦见过你变成了盲人。艾娜含解释了很久，我才明白，原来是什么多重时空的事情。她要求我暂时不能联系你，要一起把准备工作做好，才能救你。没多久，她带我去了同业大厦，从远处看到了失明的你，还有改名叫杨枫糖的艾娜含。我终于十足十地相信平行宇宙的事情了。”
    说到这里，毛如意拿出手机，展示了一张照片：
    一个小型的冷库中，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纸箱。
    他放大了藏在纸箱中的一个铁皮箱子，对我说道：“超市修建的冷库，有其中一个暂时闲置了。负责冷库管理的王经理觉得，与其断电或者改建，不如暂时出租出去。我用我朋友的身份租用了这个冷库，之后才和艾娜含来到超市应聘了工作。其实，也是为了方便管理这个冷库。那些纸箱都是用来掩人耳目的，铁皮箱子里才是我们最重要的。我们把一具躯体，就关在这个铁皮箱子里。”
    他又翻出了一张胖女人的照片，对我说道：“这具躯体的名字叫曲晓阳，她已经被一个叫妮卡的女人夺舍了。”
    我想起了妮卡，她是叶默的女儿，死在了《八支灭度重启事件》中。
    “妮卡已经在3月27日这天，烧死你无数次了。有时候你会提前死掉，有时候你会准时死掉。我已经重复你死前的七天，无数次了。”毛如意说道，“艾娜含，我讲不清楚这件事，还是你来吧！”
    “零克告诉我，他探测了所谓的时空之门后，发现时空之门存在的目的不是真正让人穿越时空，而是一个诱杀陷阱，诱饵是你期望改变的过去，而要杀的人就是你。”艾娜含说道：“不管是午夜蓝时空也好，幽灵白时空也好，时空之门都会时不时出现在你面前。在午夜蓝时空，李贺纵火的当晚，时空之门就出现在了你的面前。它利用了你想逃走的脆弱时刻，想吸引你逃入平行时空之中。后来，你眼盲了，其实是因为时空之门带走了你灵魂的一部分——那部分原本负责了你的视觉。后来，它时不时出现在你面前，可惜因为你已经瞎了，反而没有被它带走。时空之门发现了这一点，甚至在再次出现的时候，把部分视觉还给了你。你记得你在包厢里收到信的事情吗？那时候，时空之门也开了，你甚至在门口接到了某个杨枫糖给你的信。可是，你却没有完整跨过时空之门的门槛。时空之门也学聪明了，如果不是你完全走入时空之门的话，它就不会杀死你。”
    “这个东西先交给你，似乎只有妮卡才能驱动它。”艾娜含将一个银色的魔方放在我面前，说道，“零克说，这就是转生魔方了。你脑中还有我们在空舍里的记忆吗？你当时猜测，转生魔方的功能有交换身体，制造平行世界出入口，和制造空舍、色域，这三项。后来，我们发现空舍还有修复受伤身体的能力。如果妮卡用转生魔方来对付我们的话，我们很难有胜算。但是，零克发现，当六年前的你救了毛如意之后，不仅你的人生得到了改变——你从此不爱杀人反而专注探案，而且，毛如意的身体也改变了。毛如意具有了一定程度穿越时空的能力，比如将小灵通移动到未来，比如能来到自己和父亲死亡的平行宇宙。不仅如此，毛如意还能记得发生在同一宇宙的重复事件。其实，我和零克确实是故意泄露毛如意的死讯给你，希望你产生救人之心。那天是2004年7月11日，我还专门打通了毛如意的小灵通，想确定你是否救下毛如意。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是在2010年3月20日才接到这通电话。我把这件事告诉零克之后，零克说，这样的话，救你就有希望了。”
    听到这里，我拿起魔方端详了许久，终于说道：“你们的意思，容我猜测一下，是不是这样。妮卡会在27日当天杀死我，所以你们绑架了她。我死之后，毛如意的穿越时空能力奏效了，他又回到了3月20日，再次拯救我。拯救失败后，幽灵白时空不会被改变。只有成功之后，我们才会转移到新的时空中？”
    “是的，你的理解至少比我和毛如意清晰。不过，零克让我告诉你，你即使有了时空识别器，也不能识别出过于相似的时空。所以，你重复死亡的幽灵白时空，是由无数个相似但有微小差异的时空组成，而你只记得最新的这一个幽灵白时空。而毛如意则不同，他记得每一个幽灵白时空。所以，我们其实可以一次次总结失败重新来过。于是，他发现了一件蹊跷的事情。妮卡在曲晓阳的身体里，似乎受到了曲晓阳的影响，竟然再次参加了学校的双选会。这一轮幽灵白时空的3月20日，我和毛如意来到了学校，伪装成了用人单位，还给曲晓阳发了刚做好的招聘广告，把她骗到了我们租用的办公室中。她竟然还在办公室里，喝了一口矿泉水。其实，我们事前已经在水里下了药。所以，趁着她昏睡的时候，我们不仅拿走了她的魔方，还将她装进了铁皮箱子里。也就是那个时候，我们才发现，曲晓阳竟然根本不会呼吸，没有心跳，当然也不会因为窒息而死亡。她坚称自己是曲晓阳，所以，我们也没办法从她身上得到线索。反而，她在铁皮箱子里，时不时有灵魂出窍的现象。为此，零克让我们租用了冷库，他说低温能更好将灵魂封印在身体里。”艾娜含说道，“后来，零克用梦魇系统对转生魔方的数据进行了分析，结果发现，在幽灵白时空里，竟然确实存在一个你不会死亡的时空。我们必须像，把午夜蓝时空修正成幽灵白时空那样，想办法把目前的时空，修正为你不会死亡的时空。当然，负责想到那个办法的人，就是你。”
    “为什么你们觉得曲晓阳的身体里，一定是妮卡的灵魂呢？”我问道。
    “因为毛如意亲眼所见，在3月27日当天的这间咖啡馆里，曲晓阳拿出了转生魔方，再次开启了时空之门。而你忍不住跨过时空之门的门槛后，就被一股大火给烧了起来。那时候我们才发现，时空之门原来连接着储物间，不知道为什么，储物间里燃烧着永恒的火焰。似乎你只要走进时空之门，就会被传送到这个储物间里，被灼烧致死，并堆积起来焚烧成灰。奇怪的是，我在午夜蓝时空的时候，曾经在这间咖啡馆当过一段时间店员。为了监控冷库，就辞了职。只是，我每天还是会定时到咖啡馆巡查，看一下有没有什么怪事发生。那天，午夜蓝时空的咖啡馆，也出现了那个燃烧中的储物间。不得已之下，我打伤了店长，才锁住了储物间的大门。不然，你以为我只是喜欢打人啊？”
    “你难道不喜欢打人吗？”我说道，“这样吧，我有个地方得去一趟。”
    “不喜欢，你这么说是不是欠打啊？”艾娜含扬起拳头，问道，“你想去冷库看看曲晓阳的躯体吗？”
    “不是，我想去通天塔找找妮卡或者曲晓阳的灵魂。而且你们没发现吗，我们的这场游戏，还缺少了一个重要的角色？”我说道。
    与此同时，澄月的笑脸浮现在了脑中。
    “为什么，澄月并没有出现在这里呢？”我不解地问道。
    “你不记得了吗？”突然间，手拿着扫把的白聪阳，出现在了包厢门口，“一年多前，当她妹妹澄空的尸体出现雁南岛海滩之后，澄月就已经消失了。”
    “其实，在其中一轮的幽灵白时空，我见到了澄月。她告诉我们，这里不是正确的时空，并不能迎来最好的结局。虽然，那一轮妄言还是死亡了，但是，妄言在那一轮对我说过，找出澄月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环。”毛如意想起了什么，补充道。
    为了节省已经很紧迫的时间，我让白聪阳立刻购买前往雁山站的火车票。
    于是，艾娜含、白聪阳和我上了车。而毛如意则留下来，监控冷库和咖啡店的变化，以防万一。由于从神都到雁山，大概有九小时的车程。所以，列车不晚点的话，我们应该会在明早的凌晨4点钟到达雁山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