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人墓的隐藏空间里，那一个装着白妄言身体的躯仓格外引人注目。
    在白妄言的身边，还摆着一个金色的三角体——共生塔。
    “幽灵白时空的零克，应该也不是真的想和我融合吧？”燃橙色时空的零克，指着共生塔，说道，“不同时空，不同立场，其实是很难整合的。他只是预估了燃橙色时空僵尸案件的难度，才决定，到万不得已之际和我融合。同一时空，不同时间点的自己同步，是会带来很强的幸福感的。突然成为统一过去、现在、未来的人类，可以自由地调整宇宙，成为自己所期望的结果。与其他时空的自己融合，就不是这样了！会造成混乱，纠结，更像是多重人格的患者。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靠我和你的能力，就解决这场危机。”
    “首先，我们得知道危机是什么？”零克说道，“艾娜含的计划是这样。临江镇在大力发展旅游业之前，其实是有很多矿场的。为了赚钱，很多桃花村村民都在家私自制造了许多炸药，并把炸药高价卖给矿老板。虽然，现在已经禁止私自制造炸药了，但是，那些没卖出去的炸药却并没有消失。当时，做炸药规模最大的，其实是张一围。他在自己的麻将馆下面，修建了一个很大的地下室。保守估计，里面还有30吨左右的炸药。”
    “我去过麻将馆，但我只看到了上楼的楼梯，没看到什么地下室。”我说道。
    “这件事，反而我这种小孩子，更容易调查呢！”零克指了指自己的脸，用可爱的笑脸说道，“我钻到机麻底下，发现其中一台机麻下面的地板，其实有一扇隐藏的暗门。而他的炸药，也一直藏在暗门的下面。不管怎么样吧，僵娜含也知道了这个秘密。所以，她打算在3月17日引爆这些炸弹，把全村村民炸死，而僵尸的体格好于人类，会在爆炸过后，留存下来。”
    “那我们还等什么，赶快去救村民吧？”我大吃一惊，说道。
    “我已经说了，这个计划很残忍，却又毫无价值与必要。其实，连我们去阻止的必要也没有。”零克说道，“因为3月17日之后，所有死亡的人类，又会被重置。僵娜含这么做，也只是给这一轮的人类留下苦难罢了？我已经看到未来了，爆炸后死伤惨重，一片火海。为什么是3月17日才引发爆炸呢？僵娜含和我们只是立场不同罢了，她其实想拯救大家。她现在纠集了大量僵尸，并且，要在17日之前，把村上所有人都转化成僵尸。她希望，能让所有人都保留记忆，即使时间重置，但僵尸们自己的时间就能延续下去了。以我对她的了解，当她发现爆炸没用之后，可能会在下一轮，改为3月10日爆炸。这样的话，每一轮开局就是火海，爆炸后只有僵尸会生存下来。我想，她只是想要全村人，都站在她的计划那边罢了。”
    “那我们能和僵娜含合作吗？”我问道。
    “一开始，我就说了。”零克有点不耐烦地说道，“首先，我们得知道危机是什么？危机并不是僵尸，也不是爆炸。危机是燃橙色时空，已经陷入了七日循环。如何解除循环才是关键。而循环解除之后，才有需要解决僵尸和爆炸问题。不然，所做的一切，都会被时空给清零的，你明白吗？”
    “那你到底想我做什么？”我没好气地反击道。
    “我倒是希望，当我把一切信息告诉你之后，你这个名侦探能告诉我，到底怎么做才能解除循环，拯救大家。”零克说道。
    一度，我们之间的气氛变得相当糟糕。
    “那你至少先把一切信息都告诉我吧。”还是我，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其实这不只是时空探测设备。”零克指着那个控制台，对我说道，“它的另一种能力，和幽灵白时空零克所发明的共生塔技术很像。我把这种技术命名为人格传输，能将一个人的记忆甚至灵魂，转移到另一具躯体上。当然，如果我一直维持设备开启的状态，就能让两个人的人格进行融合，实现共生塔的能力。只是，我没想到，幽灵白时空的零克，已经可以把共生塔做到这么小的地步了。”
    “我们现在所在的空间，叫做空舍。和幽灵白时空不同，这里的空舍，不能实现穿越平行宇宙，只能作为一个异空间存在。直到今天，蔡好才告诉我。这个空舍，其实就是叶默的实验室。”零克沮丧地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发光的圆球，对我说道，“蔡好知道，我讨厌叶默，一直想毁掉叶默的研究成果。所以，我们一来到空舍，她就把这个储存设备藏了起来。这个圆球里面，装着一颗猴脑。这就是我讨厌叶默的地方了。只要他觉得可行，他就可以把猴脑改造成储存设备。如果觉得我好用，就把我改造成超算。所以，七日循环可以说，一定是叶默造成的了。可是，他是怎么造成循环，又该怎么解除，我却没有头绪。毕竟，我已经毁掉了夜魔超算，和叶默了。”
    “猴脑里，有没有储存他决定离开燃橙色时空之间的信息呢？”我问道。
    这时，零克用某个手势，开启了光球。
    光球上出现了一些奇怪的符号的文字，零克据此说道，“不严格来讲，我也是太量子计算机。所以，我才能解读叶默的数据。2008年前后，叶默在桃花村建立了一间叫天命研究所的机构，主要是研究人体内的一种叫dmt的分泌物。在摧毁夜魔超算的时候，我顺便开启了天命研究所的自毁程序。现在看来，这间空舍应该就是天命研究所的隐藏实验室了。我接着说吧！dmt是一种自然界生成的强力迷幻剂，化学结构颇类似於麦角酸二乙醯胺(lysergic acid diethylamide, lsd)。叶默认为，虽然dmt可以由化学法合成，但是，人体内部产生的dmt和化学制成的dmt有本质上的不同。所以，他来到了桃花村，高价寻觅一些村里的精神病患者，来做研究。他发现，在多重人格患者身上，大量存在dmt。一开始，他也怀疑过，dmt不过就是拥有致幻的能力罢了。可是，他研究过最后一个被编号为ndmt0187的特殊精神病患者之后，他的看法改变了。该患者体内的dmt还能催生出一种丝状物质，性质类似菌丝。他确定这种菌丝与星灵真菌极其类似，并认为这种真菌能帮助大脑接受宇宙暗物质讯息。甚至，帮助人类穿越到不同平行宇宙之中。所以，我也承认，我的大脑中对于星灵真菌的认识，是叶默储存在我脑中的。我所制造的时空探测设备，也多少参考了星灵真菌的结构，运用了dmt的运行机制。幽灵白时空的零克也好，叶默也好，我们都算是殊途同归了。”
    “找到了，这里有患者的档案资料。ndmt0001号，杨紫兰，1953年生，女。这个人不就是把棺材和活人墓卖给蔡好的杨老太太吗？没想到，她也是患者。叶默居然能想到，把隐藏实验室藏在棺材盖上，真是厉害。我竟然花钱买下了，自己想要摧毁的东西。”零克失落地摇了摇头，继续说道，“2号、3号，4号，这些资料也没有什么特别。还是看下ndmt0187吧，毕竟是这个患者改变了叶默的想法。ndmt0187号，艾娜含，1990年生，女。怎么会是她？零重人格患者？五年前，该患者在一起公交车猥亵、跟踪事件后发病，时常表现出无人格的状态。发病期间，该患者身体机能各项正常，只是没有意识驱动，像一个活死人。后证实，在发病期间，该患者脑内的dmt含量升高至异常高度，并从脑部长出大量菌丝。根据现象，有理由怀疑，患者的意识，已经脱离了身体，进入了时空裂缝中。发病5小时到10小时后，患者会恢复意识，dmt含量降低至正常水平，菌丝也会在0.2秒内消失。据检查，该患者脑内被植入了某种人造物。一开始，怀疑是制造菌丝的设备。目前看来，该设备反而是一种抑制装置，能抑制菌丝的生长。”
    “是橙皮人做的吧！”我推断道，“今天，橙娜含被僵娜含头身分离，断口就长出了大量菌丝。”
    零克点了点头，说道：“这些菌丝，携带着永生病毒，能感染其他人类。在某一轮循环的时候，橙娜含不幸身亡。死后，体内的菌丝暴走，抑制装置失效，就让橙娜含变成了现在的僵娜含了。而僵娜含又在一次次的循环中，咬伤其他人，把他们也变成了所谓的僵尸。”
    言毕，空舍突然抖动了起来。
    “开启自动销毁程序。”空舍的中央，作为震源的躯仓突然响起了智能语音，“再次提醒，躯仓内躯体彻底失去活性。现在，进入自动销毁程序。倒数，10、9、8……”
    “什么意思，是要销毁幽灵白的我吗？”我惊声问道。
    “是的，毕竟这具躯体已经彻底死亡了。”零克冷峻地答道。
    “下一轮，他还能恢复吗？”我问道。
    “不能！因为这具躯体来自平行时空，不受燃橙色时空循环的影响。不因为时间重置而失去记忆，也不会因为时间重置而复活。”零克微笑着看着我，说道，“他已经失去了存在价值了，难道不是吗？”
    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也曾经从叶默嘴里说出来过。
    然而，躯仓的倒数结束后，白妄言的躯体也不见了，只剩下了一个金色的共生塔，在灯光下闪耀着。
    不知道为什么，眼泪从我眼角流出，我都没察觉到自己有悲伤的情绪。
    “已经36轮循环了！”零克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无助孩童的观感。
    他说道：“当幽灵白时空的人，降临到我们时空的时候，我其实已经输了。另一个时空的零克，已经比我更早研究出了穿越时空的技术。融合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就是弱者的意识，被强者的意识吞没的过程。他们带着白妄言的尸体，就好像命运使然一样，他们找到了藏在棺材里的空舍。而我，就藏在设备的缝隙里，躲着他们，不敢出来。不管是他们把白妄言放进躯仓也好，还是通过我的时空探测设备给橙娜含发送信息也好。我都知道，但是我不敢接触他们。因为我知道，目前这些我处理不了的难题，一旦我和幽灵白的零克融合之后，事情就迎刃而解了。但是，我没有这么做，反而一直在复活白妄言的尸体。只有这样，我才能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你懂吗？”
    “抱歉了，我必须让你成为幽灵白时空的那个名侦探何妄言才行！”零克抓着我的裤脚，恳求道，“求求你了，能把你的大脑好好运行起来，解决这些头痛的问题吗？”
    “你期待的那个人不是我，对吗？”我闭上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自此，我感到自己的灵魂已虚弱不堪。
    脑内，白时空的何妄言，就好像一个噩梦一般，席卷而来。
    他的记忆，他的思想，就好像洪水猛兽一样，冲击着我。
    “我是想要做名侦探，我也讨厌那些没有价值的工作。但是，这发生的一切，都太超出我能力范围了。”我摇了摇头，终于说出了藏在心里的话，“我知道，我根本不是你们需要的那个何妄言。我根本给不了什么答案，我也无法做什么追查。”
    “你在欺骗我，对吧？”我对零克微笑说道。
    零克把头转向一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活人墓有人入侵，我得查看一下。”零克岔开话题，打开了显示屏。
    屏幕里，能看到活人墓附近五十平米内的俯看画面，也能听到声音。
    “蔡好怎么来了？”零克指着画面中那个体态丰腴的女人，说道，“她后面还跟着杨老太太，怎么，杨老太太也变成了僵尸了？我明白了，杨老太太的家就在活人墓旁边，她把杨老太太变成僵尸，再带杨老太太，回到我给她制造的安全屋。还记得四蛇护卫吗？你上一轮去我房间的时候，我并没有开启四蛇护卫的保护功能。一旦开始，我的房间就会生成一个类似空舍的异空间。我本来希望蔡好一直躲在里面，直到下一轮的。”
    “直到现在，你都没有告诉我，在我失忆的那段期间发生了什么。”我根本没有理会画面中的内容，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那个蓝色的按钮是什么，我已经猜到了。你说过，我没有变成僵尸对吗？想来想去，如果我没有变成僵尸，又怎么能保持上一轮的记忆呢？在目前的信息里，我所能知道的是，只有异时空的人、僵尸，还有你能保留上一轮的记忆。如果我不是僵尸，又不是你，那么，我还有什么方式能保留记忆呢？刚才，白妄言的尸体被销毁了。你说，他已经失去了存在价值了。其实，不是白妄言失去存在价值了，而是白妄言已经死掉的尸体，失去了存在价值，对吗？”
    “那个蓝色的按钮，根本不是离开空舍的按钮。”我瞪着零克，不屑地说道，“那是融合按钮对吗？按下了那个按钮，白妄言的灵魂就开始和我融合了。你说过，与其他时空的自己融合，会造成混乱，纠结，更像是多重人格的患者。告诉你吧，我已经能听到另一个我的声音，能告诉到另一个我在夺取身体的控制权了。零克，你真的很自私。你不想和另一个你融合，却设计陷害我，让我和另一个自己融合。”
    果然，和白妄言相比，我的人格是弱者。
    毕竟，我只是一个过一天算一天的普通人罢了。
    “一切就交给你了，白妄言。”在我的意识完全消失之前，我说出了最后一句属于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