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世冠算是看出来了。
    今天想要陈青云心甘情愿在调查组材料上签字根本不可能。
    他探询眼光看向刘小果，见他冲自己轻轻点头便不耐烦对陈青云说：
    “今天这字无论你签不签结果都一样，既然你不肯签字，你走吧。”
    说完，冲陈青云摆摆手，像是轰小鸡仔似的把他轰出门。
    陈青云也不愿多留，一身怒气转身就走。
    办公室门“咣当”一声关上。
    刘小果盯着门的方向用力“呸”了一声，对杨世冠说：
    “杨县长，这份调查结果无论陈青云是不是接受他都得接受，既然他不肯签字，你们洪水县政府把字签了吧。”
    杨世冠觉的陈青云被处分的事反正已经板上钉钉，在这份调查材料上签字也不过是走个程序，于是痛快答应。
    签完字，杨世冠问刘小果：
    “刘副秘书长，刚才陈青云说工程质量问题是工程队老板冯占豪负责，你看是不是把其中部分责任拿出来分给冯占豪？要不然好像有点说不通啊。”
    刘小果对杨世冠的提议表示同意：
    “你说的对，冯占豪作为工程方负责人一点责任也不负肯定不合适，就让陈青云承担主要责任，他承担次要责任。”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在陈青云和冯占豪都不知情的情况下，两人成了水上乐园项目意外事故的主要责任人和次要责任人。
    说到冯占豪。
    他这会刚从派出所出来，整个人看起来蔫头耷脑没有半点精神。
    昨晚他被扫黄大队抓走后，被两名警察直接扔进了市公安局审讯室。
    当时他就感觉不对劲。
    他不是第一回因为嫖娼被扫黄大队的人抓。
    每回都跟一群人被关在看守所里，然后挨个排队打电话叫家里人交钱赎人。
    今天却被单独扔进审讯室？
    就在他满心疑惑的时候，审讯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熟面孔——丰州市公安局刑警大队长张京东。
    “张队，怎么是你？”
    冯占豪激动站起来跟张京东打招呼，“我说这帮警察怎么把我一个人扔这呢，敢情是张队要见我。”
    说起来，冯占豪跟张京东认识时间挺长。
    以前他跟丁老五在省城一块混的时候经常在各种场合偶遇张京东。
    他只知道丁老五对张京东的态度颇为恭敬，心里便默认这家伙跟丁老五一样是大家族出身的贵公子。
    后来却在新闻上看到关于他的报道，才知道这位外表看起来风流倜傥的贵公子竟然是个警察？
    张京东冲冯占豪瞅了一眼，对他摆了摆手里的烟盒，问，“抽吗？”
    冯占豪犹豫了一秒摇头，“不用，谢谢！”
    张京东便自顾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上，皱着眉头深吸一口，慢悠悠吐出烟雾，身体随便靠在身后的审讯桌上。
    瞧着张京东不说话，冯占豪心里直打鼓。
    他自己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最清楚，面前站着个警察难免心虚。
    审讯室不过十多平方，张京东连抽了几口烟，整个房间里变的烟雾缭绕，二手烟味呛的冯占豪忍不住咳嗽。
    “咳咳咳！”
    “张队！”
    “您怎么知道我在这？”
    冯占豪一边捂嘴咳嗽一边试探着问。
    张京东慢悠悠抽着烟，直到一根烟快抽完才把烟蒂摁灭在桌角，抬眼看向一直紧紧盯着自己的冯占豪。
    他嘴角突然露出一抹笑。
    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张京东笑的很自然，冯占豪却被这笑弄的心中一凛。
    “张队，您找我到底什么事？”
    听到冯占豪第二次发问，张京东脸上笑容渐渐收敛。
    他走到冯占豪身边，伸出一只手压了压他的肩膀，极其自然声音说：
    “你先坐下，我陪你聊会。”
    冯占豪身体不由自主随着张京东手掌心微微用力坐下，两只眼睛却依旧紧紧盯着张京东，生怕漏过他半点表情。
    张京东抬手捋了一把头发，口中“啧啧”两声问：“听说你最近在洪水县东湖镇做了个挺赚钱的大项目？”
    冯占豪：“.…..”听不懂啥意思？
    张京东见他表情发愣，轻轻一笑道：
    “你先别紧张，你一个生意人没事去酒店嫖个昌不算什么大事，顶多罚点款就会放人，不过……”
    听到张京东话说一半突然转折，冯占豪顿时一颗心拎起。
    他讪笑问：“不过什么？”
    旋即又掩饰似的说：
    “张队长，我跟你说，我可是最遵纪守法的公民，平常走在路上连一只蚂蚁都不敢踩，我可没胆子干犯法的事。”
    张京东闻言挑眉，看向冯占豪的眼神露出几分意味深长。
    今天下午。
    他接到市纪委陈书记亲自打来电话。
    陈书记简单说了市纪委调查组今天对于水上乐园工地发生意外事故造成两死六伤的调查真相。
    张京东怎么也没想到冯占豪看起来不温不火竟然会干出如此丧尽天良的恶毒事？
    那可是活生生的两条人命！
    他怎么敢？
    最令张京东气愤的是：
    这家伙竟然把工地意外事故导致两死六伤的所有罪责一股脑全都推到陈青云身上，让陈青云为他的罪行背黑锅？
    张京东听完陈书记的叙述后气的牙痒痒。
    他当场表态：
    “陈书记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开口，陈青云是我兄弟，我绝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人欺负成这样！”
    陈书记的意思：
    凭着市纪委调查组手中现有的证据要帮陈青云洗刷清白很容易，但却无法阻止丁家人在此次陷害失败后卷土重来。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天天防贼的道理。
    张京东秒懂陈书记的心思，当即答应配合他演一出好戏。
    打从今晚冯占豪和丁老五一同进了宾馆房间，张京东手下人就一直盯着。
    直到丁老五离开，手下人立刻冲进去准备以嫖娼罪名抓了冯占豪。
    只是没想到抓人的时候冯占豪正好在嫖娼。
    张京东这人有个习惯。
    他越是生气脸上的笑容就越灿烂。
    比方说现在。
    他正对冯占豪绽放无比灿烂笑容，让人感觉他看见冯占豪就像看见一沓厚厚的人民币般喜欢，两只眼睛弯成了月牙。
    冯占豪见他笑也配合着“嘿嘿”笑。
    突然！
    脸上还挂着笑的张京东猛抬手一把薅住冯占豪的头发，毫无预兆把他脑袋重重磕在椅柄上。
    木头椅子，质量极好。
    两边的椅柄宽度足足五厘米，表面光滑坚硬。
    就听见审讯室里接连传出十几声“咚咚咚”沉闷声响，张京东摁着冯占豪的脑壳照准椅柄撞了一下又一下。
    「冯占豪：我们是朋友。张京东：打的就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