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岁岁一直在等盛思念给自己打电话。
    但是这一次。
    盛思念再也没有打过电话。
    凌晨的时候，盛思念发来了一个电话，还有一个病房的号码。
    林岁岁第二天一早去了医院，看到了已经进入恢复期的林家雄。
    林家雄依然很虚弱。
    但是，已经有了个人的意识。
    在看到林岁岁的那一瞬间，林家雄还以为自己看到了梦境。
    “孩子……是你吗？”
    林岁岁已经能看清林家雄的脸了。
    该怎么说呢，妈妈跟他长得很像。
    自己也很像外公。
    血缘关系就是会让从未见过的两个人，刚一见面就会产生一种微妙的亲密感吗？
    她来不及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
    一旁的沈凭安便冷声打断她。
    “事到如今，用这样的语气喊孩子，会不会太过分？当年把妈妈赶出家门的人是你，现在怎么？后悔了？”
    林家雄这才看到站在林岁岁身边的沈凭安。
    林家雄眯着眼睛，声音已然有些虚弱，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个熟悉的语气，还有呛人的性格。你应该是老大吧，小时候，一直跟着你爸爸，一张死板的死鱼脸的那个小男孩。”
    沈凭安的脸色微妙的有一丝丝崩裂。
    但他还是忍住了。
    “没错，那是我。”
    “我只见过你一次，当时我不认你妈妈，你也不认我这个外公。你还说，我们扯平了。”
    林家雄颇为怀念的说着。
    沈凭安没说话。
    听到这，林岁岁才忽然想起来，母亲当年是先有了大哥才结的婚。
    算是未婚先孕。
    第一次回家的时候，妈妈的肚子里怀着岁岁，领着沈凭安。
    见到林家雄的时候，林家雄大发雷霆。
    用扫帚给他们三个人赶了出去。
    那件事，在沈凭安的记忆里留下了十分深刻又强烈的印象。
    自那之后，妈妈每次回林家，沈凭安都会找各种借口逃掉。
    妈妈也跟她说过这件事。
    “大哥……”
    沈凭安怎么会不明白林岁岁的意思？
    林岁岁是最像妈妈的一个，当年的妈妈，无论被外公撵出去多少次，都会回去想要跟爸爸和哥哥联络感情。
    妈妈很爱爸爸，但也很爱自己的家人。
    沈凭安一直很清楚这一点。
    同样也最痛恨这一点。
    如果林岁岁没有那么像妈妈，如此留恋这个城市，他们一家人早就在海外团聚了。
    何必要如此大费周章。
    “好吧，我输了。我听你的，当年的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外公，你也这把年纪了，我的确不该跟你旧事重提。我错了。”
    林家雄怀疑自己是不是老眼昏花了。
    居然能看到眼前这个顶着跟林骁城有百分之六十相似的脸，说出如此服软的话。
    “你不必迁就我这个老东西，我都半截进土了。再说，要是道歉，也该是我跟你们道歉，如果不是当年我糊涂的决定，你们也不会恨我。”
    林岁岁虽然不恨他，但也不能否人林家雄的话。毕竟沈凭安和沈希乐记恨了林家很多年。
    自己之前也很讨厌林志业一家，包括林家雄。
    “所以，你们怎么埋怨我都没有关系。这都是我应得的。”
    沈凭安不喜欢煽情的戏码，再说，林家雄这个状态，说不定哪天忽然就没了。
    沈凭安对林家雄没有感情，但是林岁岁跟母亲很像。
    是个情感丰富的女孩。
    他不希望让林家雄的情绪继续影响到林岁岁。
    “好了，外公，我们的时间不多。还是先说正经的事情吧。你特别叫我过来，应该不仅仅是因为要跟我道歉吧。”
    林家从今天早上开始已经登上了新闻头条。
    林家集团董事长今日薨逝的消息，不大不小，也算是占据了一小块珍贵的新闻最头条。
    这也算是给足了林家最后的脸面。
    林家现在虽然是外债累累，但至少林家的壳子还在那，这个空壳子目前还没倒下。
    谁都会多少给点颜面。
    而且，现在很多富豪都是林家的债主。
    大家也都在观望着林家的股份变化，生怕自己借出去的那些钱血本无归。
    林志业之所以这么着急的对外宣布死亡，并且大肆置办葬礼。
    一个是为了在葬礼上多收点礼金，另外……恐怕就是为了能早日继承林家雄手里的林氏集团的原始股份了。
    “不愧是沈骁城的儿子，岁岁身边有你这样的哥哥，我这把老骨头也放心了。”
    “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毕竟你还好好活着，你的亲生儿子已经开始给你办葬礼了。”
    沈凭安的嘴巴是一刻不饶人。
    林岁岁有的时候真的恨不得把他的嘴堵上。
    但，看着林家雄听完沈凭安的话，非但不生气，反倒还会大笑几声，就连气色看上去都好了不少。
    她便也没有阻止。
    其实，她现在的视力已经恢复了八九成了。
    只是，周围的人暂时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个消息，也没有人发现。
    她也没有主动提起，只当自己继续是个瞎子，一边慢慢适应能看到周围一切的生活。
    “林志业的目标，是我手里最后的林氏集团的原始股。他一直以为这是我手上剩下的最后的财产，其实……我有的，并不止这点。”
    林家雄缓缓说着。
    他跟沈凭安要来手机，然后按下了一个娴熟的号码。
    电话接通，对面传来一个低沉的老者的声音。
    “老朋友，看来，我们要见一面了。”
    对方很惊讶，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我猜你也不会那么轻易死掉，老朋友。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举办葬礼的感觉如何？”
    “惭愧，惭愧。我曾经委托你保管的那些东西，它们的主人已经在我身边了，老朋友，麻烦你立刻带着东西过来，我现在就要走赠与协议，拜托你帮我做见证人，然后我们立刻去公证处公证。”
    林家雄说的很着急。
    对方也意识到，林家雄的身体状况，并没有一开始听上去的那么好。
    便也没有再开玩笑，匆匆应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林家雄放下手机，一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还是有些喘不上气。
    “不能再耽搁了。”林家雄的脸色有些白，鼻子上的氧气管还插着，他想摘下来，却发现自己连拔掉插管的力气都没有。
    “我这把老骨头，越来越不中用了……今天必须把一切的流程都走完，不然我真的是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