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棋见他也不说话，穿过他的身体，一转身，就站在他的面前，近在咫尺。
    两人近到头抵住头，呼吸倚着呼吸。
    廖三这才发现他根本没有呼吸，果然是从地狱召来的恶鬼吗？
    廖三觉得自己整张脸都木了，被动地打量着眼前的沈棋，这才发现这沈棋目眦俱裂，从眼角流下一道血痕。
    脸上不知何时填了几道从左往右的刀疤，像是将脸分割成好几块。
    嘴角被缝起来，此刻因为使劲往外扯，反而让伤口裂开。
    最可怕的是，那脖颈间一道劈砍而出的伤疤，分明就说着此人的头确实被砍落挂在城墙上了，如今真真是冤魂索命。
    明明一张远看冷冽却又俊俏无比的脸，因为增添了这些细节而变得如此骇人。
    他忽然想起一个词：活尸。
    他也曾对这些活尸做过这样的事，他闲暇无聊会将活尸的五官缝缝补补，就像摆弄一张人皮面具。
    又或是在拷问的时候，生生在人脸上割出一道道疤痕，抑或是直接砍头，反正他要的只是尸体，想怎么折磨，就怎么折磨。
    他坐在行刑者的位置已经很久了，所有猎物都无法反抗他。
    他也好久没有如此真切地看过自己的猎物。
    原来变成活尸之后，会长成这么可怕的样子啊？
    越是想到活尸，沈棋脸上的伤痕就更多，层层叠叠，仿佛刚才的兵器潮是刻在他的脸上，又像是某人拿着刻刀不断在雕刻。
    所有混杂的线条交叠，最后得到的并不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而是沟壑分明的脸……
    神明！
    他居然想到了神明一词。
    他忽然明白了自己一直以来克制不住的想要将人折磨出伤痕的冲动是什么。
    他想要制造一个神明。
    一个被雕刻无数次却不死不灭，甚至越发强大的神明。
    这个人现在就立在他的面前，眼睛中闪出一阵耀眼金光。
    这是他所雕刻的神明！
    “低头！”他的神明下了指令。
    他不得不从。
    “跪下！”冷冽的声音没有一丝人气。
    对了，这就是神。
    他造出了这世间最伟大的神。
    他为之匍匐，为之沉沦……
    猩红的血海在他的膝下张开了，宛如一张深渊巨口。
    廖三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他没有选择，他必须敬仰他所制造的神明。
    他的真神。
    *
    冷汗打湿了廖崇文的后背。
    廖三现在的状态非常不妙，他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栗，眼皮发抖，眼珠子正在快速地转动。
    这种状态廖崇文见过，那就是被尸魁之前的状态。
    廖崇文本是对廖三非常有信心，新生代中最有能力的人非廖三莫属，就连此前的廖帕都无法跟他媲美。
    廖三到底在识海中遇到了什么事情？
    这秦喜墨真有那么可怕吗？
    还能反过来将廖三制成尸魁？
    只可惜，他没有心思再去分析，现在他面前的难题也很棘手。
    地下那来势汹汹的人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动静了，他捉摸不透对方在做什么，更重要的是他现在不敢分太多心思在那人身上。
    只因面前的几个小狼崽子要有动作了。
    他们默契地盯着廖崇文，廖炎更是手中已经唤成一团火焰，照在他邪气的笑容之上，更是彰显着要吞没一切的心。
    廖聪双手缩在袖中，廖崇文知道他现在肯定是准备使暗器了。
    廖梦手中一条银色长鞭，像蛇一般盘踞着蓄势待发。
    廖崇文眼神冷厉：“你们打算做什么？要干扰这个制作活尸的过程吗？”
    廖炎面露讥笑：“崇文哥可别这么讲啊，我们不是看三哥情况不妙，打算把他叫醒嘛？”
    “是叫醒，还是想浑水摸鱼取人性命，你真当我分不出来？”
    廖崇文身上自带严厉，他从小就掌管东来客栈，早练就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
    廖梦笑着开口：“崇文哥，你这么说就生分了。你看三哥这状态，若是不及时叫醒他，待会还被猪制成活尸了，这不是丢我们廖家的脸面吗？”
    说罢，她张狂地笑了出来，廖炎也在旁边附和。
    只有廖聪眯了眯眼，一副与廖崇文协商的口吻：
    “崇文哥，这三哥是个靠不住的。今日我们把他除了，不管是谁做家主的位置，保准不会碰你的东来客栈，你看如何？”
    不管是嘲笑还是商量，都没有让廖崇文露出一丝情绪波动，他啐了一口：
    “我呸，你们这些小杂种还想当家主？”
    他的话一出口，廖炎的人脸色无比的差，神情更是阴翳，恨不得把廖崇文生吞活剥。
    廖家一直分为两派，一派是廖帕、廖三、廖崇文这种正统子弟，虽说是正统，也不过是廖东来和滇西其他家族的人生的孩子。
    而另一派以廖炎、廖聪、廖梦这些混种，是廖东来与种园里头的种母所生，种母卑贱，身份地位，自然他们的存在也被正统所不齿。
    这也是为什么廖帕是下任家主继承人之时，廖三和廖崇文虽然不服，但也没有过多的排斥。
    两派之间一直明争暗斗，都不服对方，没少给对方使绊子。
    廖家人多，但折损也多，幼年容易早夭，少年容易“贪玩”亡故，青年可能在植入蛊虫之时排斥反噬。
    这其中或多或少都有自己兄弟姐妹的手笔。
    廖东来一直都知道这一切，但是他坐山观虎斗这么多年，就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观众，一切都是用来的取悦他罢了。
    廖崇文的话一出口，廖炎几人就没打算再威逼利诱，廖聪朝廖炎和廖梦点了点头。
    一道银鞭快如闪电，向着廖三抽去。
    同时，数枚暗器也朝廖崇文弹射而出。
    廖崇文只看她一眼，四面石壁忽然拔土而出，生生将他和廖三围住。
    银鞭抽在石壁之上，不痛不痒，甚至没留下一道痕迹。
    暗器则堪堪没入一个棱角。
    “啧，无知小儿……”廖崇文在石壁之内发出嘲笑声。
    廖炎的眼中像着了火，此时一颗硕大的着火石头才后知后觉朝廖崇文和廖三所在位置落下。
    一面石壁及时封顶。
    那火石明明有几寸大小，砸在石壁上全部碎开，也不过是让石壁轻轻晃了晃。
    “上！弄死他们！”廖聪一声令下，其他两人都绷紧了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