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烟雨(3)
作者:清风寻墨   封唐传最新章节     
    厨房内传出一个老妇低沉的声音:“相爷不用屈尊来此的,有何吩咐,只要派人来传则可,妾身自会洗耳恭听。”
    宇文化及嘿嘿的笑了几声,尴尬地看了下周围,手一摆,随从们连忙远远的散开,他的心中暗骂道:“死妖婆…”口中则恭敬地道:“老夫人,清心宫已清理完毕,除了几十具的白骨,却没发现公主,想来公主已脱险了。”
    厨房门呯的一声打开,一名满头白发的老夫人双手撑腰,脸上杀气涌现,冷笑着道:“相爷,想不到你还有如此本事,连被火烧成了白骨的尸首都可以分辩出公主不在其中。”
    宇文化及倒也不惊慌,他神情安逸地道:“老夫人请放心,这些白骨敝人都亲自看了,都是骨架粗大之人,显然都是男人的模样,决不会是公主的。”
    老妇听到宇文化及这样一说,心中一松,神情跟着安祥了起来,说道:“最好公主没事,否则你我都不会有好的下场。”她接着悠悠地道:“这世上总有些自以为是之辈,只怕丢了脑袋也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杨浩就是最好的例子。”
    老妇的手一翻,一块晶莹的玉佩出现在掌心中,玉佩上雕着一只生动的小雀,小雀栩栩如生,但却没有眼睛。她将玉佩拿起,转过玉佩的背面,只见上面雕着个七字。
    宇文化及见到个七字,双膝一软,便欲跪下,他的怀中也有一块玉佩,但背后的字却是雕着十五这两个字。
    老妇人眼睛对着宇文化及一瞪,阻止着他跪下,然后冷然说道:“公主生死未卜,希望相爷派人手搜索,尽快找到公主,不然老爷追究起来,你我都担当不起。”
    她盯宇文化及的脸缓缓地道:“老爷派妾身在相爷的身边,是希望相爷切莫犯错。”
    “相爷的兵马大部分人员都是关中子弟,随着杨广离乡背井来这扬州,现在俱已心生思乡之念,再经过这次杨浩动乱,只怕到时更难约束,老爷的意思准备要将这十万人寻找时机北上,和洛阳的兵马汇合一起。”老妇接着道:“杨浩身亡,对局面影响不大,相爷,我们只要找到公主,就准备北上。”
    宇文化及连声答应,再也不敢怠慢,连忙吩咐下去,将手中的十多万人马全部分散在扬州城内搜索,将扬州搜了个底朝天,但却毫无陈江瑶的影踪,连董公公也像是人间消失了似的。
    崔学军听到大殿上有人入来,连忙手握匕首,摸到门边倾听。只听到脚步声响起,火光从门缝中透了过来。
    这几人在大殿中搜索了一圈,发现没甚人影,一人压低声音,沉声道:“都领,皇上不知现在如何了?”
    一道有点沙哑的声音说道:“皇上应该是出海了,今夜功败垂成,终是人算不如天算。唉!”
    崔学军暗自奇怪心道:“这些人是杨浩的什么人?”
    此时另一人又道:“都领,现在我们怎么办?”
    “等,什么都不要做,一切都不要改变”沙哑的声音低声道。
    崔学军从门缝中看了出去,只见殿中站着四人,中间的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子,该男子脸色白皙,脸上三缕长须,神情有点落寞,他的身上披着铁甲,手上持着把马搠。此刻正低声说道:“闹了这么大的动静,皇上却只能仓惶而逃,终不是成大事者,我们手上只有几千老弱病残之兵,还是见机行事吧!”
    而在他的身边,则是三位披甲大汉,左边是一名身材魁,而另两人则是身材高瘦,几人唉声叹气,不断的摇头,这时门外匆匆走了个兵丁进来“报告牛都领,相爷使人来问,这边有什么发现没有?”
    三缕长须的都领名叫牛先元,本是关中人士,跟随杨广南下,统领着五千的兵马,正是杨浩心腹之人,杨浩暗中承诺夺权后带领他们回乡,因此牛先元串联了不少军中的关中子弟支持杨浩,宫中生乱,他带着手下人马匆忙赶到了杨浩的寝宫,但见殿中黑漆漆的,人影俱无,心中正在忐忑不安。
    牛先元沉声道:“你回复相爷,这边没有公主的踪影。”待兵丁走远,牛先元对着那几个人道:“还是搜一下这宫殿吧!”
    崔学军听到要搜查,在房中张望了一下,见墙边有一排柜子,连忙轻手轻脚地将陈江瑶抱起,打开柜子,和陈江瑶一起在柜子中藏了起来。
    片刻,“吱”的开门声响,已有两人入了房内,火光闪动,一名高瘦之人叫道:“都领,床上有人。”脚步乱动之声传来,又有几人进来。
    牛先元望着床上赤裸的女尸,脸上神色阴晴不定,良久,才叹了口气道:“算了,我们去别处搜吧,死者为大,吩咐人将她收敛了。”片刻,又有几人进来,将元姬的尸体抬了出去。
    牛先元眼光扫了一眼房间,然后道:“我们去其他地方再搜索一下吧。”说完,和众人出了房间,再将房门轻轻地关上。
    崔学军听着他们的脚步声和火光渐渐远去,殿内再无人声,终于归于寂静。
    崔学军又待了一会,耳朵细细地倾听,再无发现有甚动静,他轻轻地推开柜门,将陈江瑶安顿到小床上躺下,他才来到房门边,将房门轻轻的推开,将头伸了出去观望。
    崔学军的头刚刚伸出门边,忽然劲风急起,漆黑中一柄钢刀已向着他的头上劈来。
    崔学军本是全身戒备,骤然遇袭,他也不慌乱的,当下身形一窜,已扑入来袭者的怀中,一招黑龙十八式的擒敌式,右手手臂穿过来人的胁下,左手在右腕一搭,身体往下一沉,将来人的右手扭到了身后,右脚自然的一扫,便将来人压在地上。
    来人的钢刀当的一声,已跌在地上,口中低声怒喝,但身体被压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崔学军的匕首抵在了来者的颈边,低声喝道:“都出来吧。”
    殿中忽然一人将火折了擦亮,点燃了一根火把,顿时便将殿中照亮,崔学军的身边,此时已站着三人,手中各持兵器将他围在了中间,而被崔学军压在地上之人,脸上三缕长须,怒容满面,却正是牛先元。
    其它三人见到牛先元已被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刃抵在颈边,俱是心中大惊,更是不敢轻举妄动。其中身材魁梧的大汉低声喝道:“相好的,有事好商量,切莫伤了我们的都领。”
    崔学军在房中偷听到这几人的谈话,已知他们是杨浩的心腹,虽然不知杨浩和宇文化及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心中猜想肯定是起了冲突。他和陈江瑶藏在柜中,自是已被牛先元等人看破,所以才故意埋伏在此,却想不到在这瞬间牛先元竟被制服。
    身材魁梧的汉子叫做李达康,而高瘦的两名男子,一人叫做石竞雄,另一人叫郑祖健,也是关中人士,几人都是牛先元的偏将。
    崔学军将牛先元拉着坐在地上,他手上的匕首自是不肯离开其颈部,而石竞雄已出声威胁:“快点放开都领,否则将你砍成肉酱。”
    崔学军冷笑地道:“就凭你们几个?老子不放又如何,再鼓噪老子就把他的喉咙割断。”说完,手上似就要动手。
    吓得三人齐声道:“好汉,使不得,使不得,有事好商量…”
    崔学军喝道:“将今晚发生的事快点道来,如有隐瞒,老子一刀将你们的都领杀了。”
    “这…这…”听到崔学军这一样一说,几人倒是不知怎样回答了。
    “好汉,未请教,不知好汉是相爷的什么人?”这时在地上的牛先元冷静地道。
    “相爷?哪个相爷?哦!是宇文化及这奸贼吗?老子是来要他狗命的”崔学军沉声地道。
    牛先元吁了口气,见自己犹被控制着,当下把心一横,便将事情经过细细道来,包括了和杨浩的关系企图等等也不隐瞒。
    崔学军静静地听着,他的心思急转,眼睛也越来越亮,嘴角露出了一丝不为人觉的微笑。
    天色渐明,扬州又恢复了了往日热闹的景象,街道上人流涌涌。
    李成沣此时正坐在扬州城东的醉仙楼上的一张桌子旁,身边坐着杨凤仪和何兴,桌上摆了几样小菜和些糕点等,三人一夜未睡,下了捺山后便寻到这间酒楼吃早点。
    李成沣吸了口气,小声也对着杨凤仪和何兴道:“二公子的气息从皇宫中一直延伸到此,就在前面的校场中,却是不知他怎会入了军营?”
    何兴满脸焦急,口中说道:“成沣哥,二公子不会是被人捉入了军营吧?”李成沣沉声道:“这个就不好说了,但既知他在这军营中,我自有办法入去寻他的,现在我们要养精蓄锐,好方便行事。”
    东校场的西面一角,是牛先元的五千兵马的营房,在营房正中的一处房屋,是牛先元的住处,此时在房间内,崔学军穿着一件随从的军服,守在床边,床上一道娇小的身形穿着件小兵的衣裳,正是陈江瑶,她将长发盘了起来,戴着顶帽子,一个小兵的模样。
    崔学军当时控制着牛先元,交谈下来,方知是同道中人,于是达成协议,由牛先元带着崔学军和陈江瑶悄悄的回了营房,冒充他的随从,至于陈江瑶,牛先元虽然是怀疑,但也不敢多问,崔学军本来就博学多识,加上武功髙强,回到营房,一番胡扯,将牛先元唬得心悦诚服,于是便在军营中住了下来。
    陈江瑶敷着药膏,疼楚已经大减,人早已清醒了过来,却还是行动不便,她由着崔学军摆布,入了军营,也不多说什么,倒似是心情愉快了很多。
    这样过了十多天,宇文化及明查暗访,将扬州城细细地查找了一遍,终是没找到陈江瑶的踪迹。
    此时在相府内,宇文化及恭敬地对着那位老妇人道:“郑夫人,本相将扬州翻了一遍,公主却是人间蒸发了似的,一点线索都没有。”老妇人姓郑,名婉,她双眉紧皱,轻声道:“公主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希望她吉人天相,既然扬州寻不到,倒也不用刻意去找了,吩咐手下留意即可。”
    她接着道:“老爷传了命令过来,要我们将这十万大军带领北上,相爷,怎样北上,我们要参详参详!”说完,盯着墙上的地图,寻思了起来。
    宇文化及也盯着地图,沿着路线一路看了下去,良久,和郑婉对望一眼,二人的眼光俱停在了北上的一个点上,这个点就卡在北上洛阳的中间,竟然就是瓦岗寨。二人的手指在地图上指指点点,这才发现无论如何竟都避不了,如要北上必须要经过瓦岗寨。
    经过瓦岗寨,这十万人想要平安到达洛阳,只怕是痴人梦话。
    二人沉默良久,宇文化及试着说道:“郑夫人,不如我们走海路。”他指着地图道:“从长江口往北,一个多月便可到达津门,津门到洛阳也只有十多天的路途。”
    郑婉叹了口气,无奈地道:“相爷,你想到了没有,如果走海路,要多少船只?就算现在准备,也要几个月之后才可成行,到时风吹西北,想要顺利到达津门,只怕也不容易。”
    她接着道:“走海路还有个忧患,就是东海帮,在陆上东海龙王的那点人马掀不起大浪,但在海上,如果他们要找我们的麻烦,只怕不好应付。”
    二人愁眉苦脸,算来算去,也找不到一个万全之策。
    夜色降临,东校场的围墙外,一道人影伏在墙边暗处,该人影身穿黑色夜行衣,听到街道上的更夫三更声敲响,只见他轻轻地跃起,已跃入军营中,沿着墙边小心翼翼地向着西面摸去。
    这人影时快时慢,避开巡逻的兵丁,不多时便于到了校场西面的营房,他在房门处四处张望,又倾听了一会,才轻轻的推开房门,行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