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厂长向来是口嫌体直且能屈能伸的，当即就撸起了袖子来。
“怎么可能，不要人情那不是大傻子吗？”
“还要写多少张？你说话，我现在就写。”
周勋撇撇嘴翻了个白眼，“算了，下次还有这种事儿我再喊您呗。”
“对了，杨叔，以咱们俩的关系，您应该不会卡着厂里头的工人，不肯他们申请调动吧？”
刚挤出来的笑脸就僵住了，杨厂长很是郁闷。
要问机械厂扩招这件事儿对哪个厂的冲击最大，那想都不用想，这个倒霉蛋必定就是他们轧钢厂了。
当机械厂即将扩张招收大量工人这事儿还只是小道消息的时候厂里就人心浮动，个个连上工都没了心思。
成天就光想着机械厂的福利待遇该有多好巴拉巴拉的。
连在厕所撞见了都要互通一下有无。
等今儿这通告一出，给这件事实锤了，那岂不是要炸开锅？
搞不好自己成了光杆司令都有可能。
出了一背的冷汗，杨厂长甩甩脑袋。
不能再往下想，实在是太吓人了。
拍了拍脑门让自己冷静下来，杨厂长格外抑郁地点上根烟，“你们厂就算是再有钱也不能这么花吧？”
“小周哇，听叔一声劝，要不你再考虑考虑，工人的福利待遇什么的给降低一点儿吧。”
“以你现在给的薪资和待遇，怕是很多厂的工人们都要开始闹，我倒是无所谓，别的厂子可不一定。”
“等今儿这通告一贴出去，搞不好你要成为众矢之的，就算跟你一起去了广交会的那些个厂子怕都会心存怨言来着。”
周勋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叔，工人们上工为的什么？说到底不就是为了糊口养家吗？”
“不谈给予先谈贡献也太耍流氓了。”
“是，你们给的工资也不少，但真的能够支付他们的劳动付出吗？”
“现在我们厂有钱，工人们可以不要，但是我不能不给。”
“至于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儿成为众矢之的嘛，我根本不在乎。”
踱步到窗前，看着后山上那葱葱郁郁的树木，周勋淡淡道，
“叔，咱们合作得很愉快，所以我可以给你透露个消息。”
“很快咱们国家的发展方向就会有转变，你们这些老牌大厂必定会受到巨大的冲击，想要存活下来，那就多想办法开源吧，单只是节流怕是活不下去的。”
杨厂长目瞪口呆，手里的烟都夹不住了。
“不是，你该不会又和上头提了什么建议吧？”
“能和我细说不？”
周勋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在上头还没有动作之前我肯定是不能往外说的。”
“等文件下来了您就能明白是什么情况。”
“我能告诉您的就是，往后整个市场都会恢复到它该有的样子，优胜劣汰，竞争会很激烈。”
“到那时候，您要是过不下去了，记得来投奔我们机械厂。”
“四九城里的人都知道我这人向来念旧情，一份高薪工作还是给得起您的。”
说完他格外体贴地掐掉杨厂长手里的烟，然后自顾自地领着张二和将厚厚的一沓通告全都给拿了出去。
上午十点五十分左右，耐心地等到领导们的车队离开，随着周勋一挥手，机械厂外的布告栏便被一张张通告给占满了。
本就在等这一刻，外边的人群乌泱泱地全都挤在了布告栏前。
实在是被挤得够呛，阎埠贵和许伍德被迫抱在了一块儿。
眼见着裤子都要被挤掉，许伍德实在憋不住了，当即怒吼道，“你们他娘的认字吗？不认字的挤个屁啊？往后稍稍，我俩都是高小毕业，让我俩来给你们读不好吗？”
人群中安静数秒，还真就让出条道来给他过。
许伍德长舒一口气，整了整衣服背着手走到布告栏前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和略显淡定的许伍德不同，看着布告栏上的通知，阎埠贵脸色潮红，整个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见两人久久不吱声儿，后边的围观群众们满脸狐疑。
“不是，你俩行不行啊？不行的话赶紧换人。”
“是啊，通告上面写的啥？还有识字的没？给我说一说呗。”
连续被扒拉了好几次，阎埠贵很是无奈，只能依依不舍地转过身来。
“招工呢，确有其事，不论是钳工，又或者是焊工，电工，车工，锻工之类的，但凡是和机械沾点边的工种都要，总共是要招收六百三十一人。”
什么？招这么多吗？人群中发出阵阵惊呼，每个人的脸上都满是笑容。
人多好哇，人多就代表自己选上的机会能大很多。
后排有心急的踮起脚，扯着喉咙就喊开了。
“大爷，待遇呢？上边写了什么待遇吗？有房子没？”
瞟了那人一眼，阎埠贵点点头，“有房子，每月工资最低一档是四十五，最高一档是一百七，年节福利另算，到时候会发百货大楼的抵扣券，直接可以当钱用。”
这下不得了，周围的人群直接沸腾了起来，像是往开水里撒了把盐一样。
眼见着情况即将失控，许伍德大吼一声，“你们都安静一点，还有件事儿他没说呢。”
“想要进厂是有条件的，得考试通过了才能进厂。”
“像是你们里头有些个不识字的人，得赶紧去扫盲班补一补，离考试时间还有一周，要是一周后还认不得几个大字儿，想要进厂怕是不太可能。”
“对”阎埠贵点点头补充道，“就算是进厂了，每月也是要照着厂里的安排去夜校学习的，按照成绩给你们发放月底的学习补贴。”
“谁要是成绩不合格，不光补贴没有，工资还要倒扣，最多的扣到百分之三十，也就是一百块扣你三十块。”
一听到还要去夜校读书，读不好还要扣钱，立马就有人不满地埋怨了起来。
“不是，为啥进了厂还要去夜校读书啊？我一个锻工，会抡大锤不就行了吗？”
“是啊，读书有啥用，干活卖力不就好了。”
阎埠贵呵呵一笑，“你问我我问谁去，通告上头就是这么写的。”
“学习补贴每月最高也有百分之三十，不论你们怎么想，反正等我进了厂之后，这个钱是不可能放过的。”